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一子錯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0/05/2025

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人生有如棋局,有時下錯了一步棋,就算不會立即輸,但亦隨時會令自己身陷困境、損失慘重,因此,小心思量每一步,是人生的重要功課,在教養孩童的時候更當如此,因為三歲定八十,有些事若一早烙印在兒童的心中,恐怕日後要花一倍、甚至好幾倍的功夫才能改變過來,就如原生家庭的教養方式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影響著我們對下一代的教養方法。而在當前科技高速發展的環境下,我們的日常生活已離不開電子產品,無論通訊、娛樂、查詢、購物、以至出入屋苑和乘車,沒有手機有時寸步難行,但正因如此,不少父母都以手機作為電子奶嘴,讓幼童消遣以及讓自己有更多休息的空間,但電子奶嘴的遺害卻絕對不能忽視。

不單在家庭,在教會和社會,有時當遇到嚴峻的挑戰時,亦可能會以錯誤的行動回應,例如當堂會奉獻收入減少,一些堂會很自然會首先考慮削減對其他基督教機構或差傳事工的奉獻,誰不知堂會愈退縮卻可能愈萎縮。當政府因為財困便考慮以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增設運動賭博的項目(如籃球)以增加稅收,後果卻是令更多市民(特別是青少年)成為問題或病態賭徒。賭博對貪慾的刺激,有時和復仇心態差不多,會令人愈陷愈深,最後不能自已。

當然,這樣說不是要否定一切,而是要大家在一些會對自己和其他人有深遠影響的事情上三思而後行,就像下棋一樣,有時有危才有機,正如人工智能(AI)在高速發展,甚至可以作曲、拍片、出報紙,這是危、也是機;一子對,也許會化腐朽為神奇,一子錯,卻教人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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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如何影響子女管教

傅丹梅 | 明光社事工顧問
20/05/2025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是俄國作家托爾斯泰在小說《安娜.卡列尼娜》的開場白,道出了幸福及不幸家庭的狀況。家庭治療師李維榕博士在其著作《家庭生病了》及《故事從家開始》中提及的有病兒童,其實不是兒童的問題,而是家庭出了問題。另一位家庭治療師王愛玲也在其著作《夾縫中的孩子》中提到,要幫助孩子從夾縫中釋放出來,必須先了解家庭出了甚麼問題,而父母很多時並不察覺孩子的問題可能是基於父母的管教模式出了問題。

家庭是孕育兒童的搖籃,父母的管教會影響孩子的一生,良好的家庭管教有助孩子健康地成長及建立正確的價值觀,孩子成為問題兒童的機會也大大減少。「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其實是一個謊言,世上有很多有問題的父母,他們可能是患有某些精神科的疾病,有些可能是帶著錯誤的價值觀,更有些是欠缺責任感。在這些被稱為功能失調/失效的家庭下成長的孩子,長大後有些會重複不幸,有些卻能遠離原生家庭的錯誤,為自己及孩子開創一片新的天地。

在功能失調的家庭成長的人,當他們長大及成為父母後,於管教子女方面,通常會出現兩種情況,強迫性重複或反向行為。

強迫性重複

某些家庭下成長的兒童,長大後較容易會不自覺地重複父母的管教模式,例如操控性家庭及苛責型家庭。

一、操控性家庭

操控性家庭的家長自小缺乏父母的愛和照顧,傾向早熟及獨立,因缺乏愛和安全感令他們不信任配偶,容易發脾氣,且不會示弱,他們因為自己童年得不到愛和關注,於是會加倍照顧及保護孩子,為孩子包辦一切,只要是他們認為對孩子好的,都會為孩子做,但他們會完全操控孩子的人生,令孩子失去自我,不懂得照顧自己及做決定。孩子亦會養成依賴型性格,如父母經常向孩子說:「你要聽話否則我們便不要你」,這種說話對孩子的傷害很大,他們會變得唯唯諾諾,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擔心犯錯,惹怒父母,而被拋棄。他們亦會欠缺冒險精神,非常循規蹈矩,即使受到欺凌,也不敢反抗。孩子因為害怕做錯決定而不敢做決定,凡事依賴父母幫他們做決定,與父母形成共依存關係(co-dependency)。這樣的孩子長大後成為父母,會複製這種管教模式,因為他們已經習慣,覺得這樣孩子會好像他們一樣被父母「寵愛」及「保護」是幸福的。在輔導的經驗中,曾遇見這樣一個個案,一位男士的父親對媽媽不忠,媽媽終日以淚洗面,媽媽因為不想孩子在單親家庭中長大,選擇犧牲自己,繼續忍受沒有愛的婚姻,卻經常對兒子說:「我犧牲一切都是為了你,你長大後要孝順我,不要像你爸爸般遺棄我」,男孩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對媽媽言聽計從,從不敢忤逆媽媽,這位媽媽屬於操控性家長,而她的兒子在管教子女時也要求子女完全服從父母。

二、苛責型家庭

苛責型家庭的父母無法有效管理自己的情緒及行為,說話總是苛刻及具羞辱性地不斷貶低、負面批評子女,令子女有羞恥感,導致子女不論多優秀,都覺得自己仍然不夠好,父母的行為其實是反映他們不能接受不夠好的自己。這類指責型的家長習慣將一切問題的責任都推向孩子,這樣自己便不用承擔後果,孩子成為父母衝突的代罪羔羊。這些孩子會非常自卑,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不斷努力,希望獲得父母的認可及讚賞,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努力,仍會受到父母的責備,覺得他們做得不夠。來自苛責型家庭的琪琪在家中排行第三,上有兄姊下有弟妹,她出生時剛遇上亞洲金融風暴,爸爸的生意一落千丈,爸爸媽媽便將一切歸咎於琪琪,認為是她「腳頭唔好」。很多文獻顯示,原生家庭父母帶給子女依附關係創傷,其中最大的影響,是令他們難以建立對人的安全信任感;因為連有血緣關係的父母都有可能只考慮自身而疏忽或傷害孩子,所以更難相信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會保護及照顧脆弱的自己。

指責型家長會說一些很傷害孩子自尊的說話,如「你無鬼用,生嚿叉燒好過生你,起碼叉燒都仲食得」。家長說這些話很多時是不自覺地複製了上一代父母對他們的管教模式,以為用反面的說話,可以激發孩子的鬥心,卻不知道,他們的管教導致孩子自卑及欠缺自信,甚至討厭自己。

反向行為

原生家庭的成長經歷,會逐漸形成某種信念、規條,或座右銘(motto),有些父母為了不想子女遭受與自己童年相同的不幸或遺憾,家長在教育子女時會作出與自己父母剛剛相反的舉動,這被稱為反向行為。

反向行為信念例子:

1. 永不打子女,因為自己受的體罰太多

2. 永不賭錢,因為看見母親賭輸錢導致情緒暴躁及父母經常為錢爭吵

3. 永不飲酒,因為看見父親醉酒導致的情緒失控及行為失態,為此覺得羞恥

4. 堅拒搬家,因兒時搬遷太頻密,經常轉校導致沒有朋友

5. 要滿足孩子物質欲望,因為兒時家貧,父母無法買玩具,為此感到很自卑

6. 要求子女學多種樂器或運動,因為兒時家貧沒有機會學,不想子女有同樣的遺憾

雖然有些反向行為信念是有益的,但由於反向行為通常都是較為極端的,欠缺彈性,有時甚至會令自己及家人受害,例如:為了方便工作、讀書、照顧家人或其他原因而搬家,可以接受的,毋須因著信念拒絕搬家。至於無限滿足孩子物質欲望則可能對孩子造成傷害,令孩子變得物質主義;而強迫子女學習多種樂器或運動,如非子女自己的意願或興趣,不但浪費金錢及時間,甚至會忽略了子女真正有才華的項目,白白埋沒了子女的才華,造成另一種遺憾。

跳出原生家庭的影響

聖經中也有關於原生家庭對孩子影響的記載,創世記二十五章27至28節提到:「兩個孩子漸漸長大,以掃善於打獵,常在田野;雅各為人安靜,常住在帳棚裡。以撒愛以掃,因為常吃他的野味;利百加卻愛雅各。」作為父母的以撒及利百加各自偏心一個兒子,他們的偏愛令兩個兒子產生妒忌,甚至是嚴重的衝突,令雅各最終被迫逃離家園。雅各也重複了父母的偏心,特別寵愛兒子約瑟,為他做了一件彩衣,招致兄長們的妒忌,繼而陷害將他賣去埃及地,他被迫離開自己的原生家庭,只能單單依靠神過活。約瑟在神的手裡,他成為新造的人,按神的心意去原諒兄長及教養子女,沒有重複祖父母及父親偏心的行為,使原生家庭的傷痛不代傳,他的兩個兒子瑪拿西及以法蓮能和平共處。

我們無法選擇原生家庭,亦無法改變在原生家庭的不幸遭遇,但成年後的我們卻可以選擇如何面對,是複製不幸抑或停止將不幸延續。我們要真誠地檢視原生家庭父母對自己的影響,希望可以將一些可能遺留的傷痕和偏差的不良管教模式,去蕪存菁及修正,以致不會將這些傷人的管教模式延續,傷害我們的子女,而家庭中的美好管教模式及傳統則會得以保留及傳承。我們可以仿效約瑟的做法放下仇恨,饒恕家人對他的傷害,不重複父親的偏心,以神的價值觀教導孩子。

原生家庭並不是只會傷人,亦可以是一個傳承美好價值觀及傳統的搖籃,如父母是守時、負責任及願意幫助貧苦的人,這些都值得傳承給子女,又如父母每年中秋節都會相約全部家人相聚賞月,凝聚家人的關係,這些都值得代代相傳。

堂會愈縮只會愈萎縮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0/05/2025

社會變,教會亦變,經歷了社會運動和三年的疫情,在社會撕裂和移民潮的夾擊之下,2024香港教會普查簡報》的結果一如所料,幾乎所有指標齊齊向下滑。過去五年華語堂會數目雖然比2019年同類調查輕微增加至1,318間,但崇拜出席人數卻大幅下跌26%,只得約19.8萬人,比起2019年少了7萬多人,而比2014年更少了超過10萬人,堂會規模愈大,流失愈嚴重,而堂會15至44歲的年輕信徒人數顯著減少,比率少於會眾的三成,而堂會人口老化的情況亦嚴重,65歲以上會眾比率更高於全港同齡人口比率,每四名會眾就有一名是長者,反映堂會的斷層情況嚴重。面對移民潮和退休潮,中產信徒流失,有接近55%的堂會奉獻收入減少,有些更出現不敷。不少堂會因此減少、甚至完全沒有對外奉獻,不過,亦有部份堂會增加了差傳經費,出現兩極化的趨勢。

面對奉獻收入減少、再加上經濟環境轉差,堂會為求自保而削減對其他基督教機構的奉獻看似合情合理,但這種心態其實是建基於錯誤的教會觀,當教牧和會眾想到教會的時候,若只想起自己的堂會、將奉獻給堂會、在堂會事奉、關心堂會的弟兄姊妹,就等如關心教會,建立基督的身體,恐怕只會將堂會變成了「自己友俱樂部」!基督教機構被稱為翼鋒教會,最重要的是想讓弟兄姊妹明白機構就是教會的一部份,而不是與堂會無關的第三者。

堂會和機構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甚至相依為命的,機構其實是堂會的延伸,很多堂會較少接觸或接觸不到的群眾,例如新移民、傷健群體、少數族裔和基層家庭等等,正是機構服侍的對象。而對許多中小型堂會來說,很多時堂會沒有的專才和訓練,例如差傳、釋經、音樂、影音、社關和制服團隊等等,正是機構的強項,惟有堂會加強與機構合作,才能共創雙贏。若果堂會因為會友流失、奉獻減少而只求自保,將堂會與外界接觸的空間收窄,只會加速堂會的萎縮;猶如聖經所說,有僕人將主人交託的銀子埋在地裡,結果那位沒有忠心回應主人吩咐的僕人連本來有的銀子也失去了。當堂會願意奉獻給機構、與機構建立緊密的合作關係,使用機構的服務、出版、製作和訓練,透過機構去接觸和服侍有需要的群眾,才有機會引領更多人信主和作門徒,否則堂會的人口只會持續老化和流失。

每年我都會到很多不同的堂會講道,有部份堂會的會眾人口明顯老化,雖然有一批忠心的會友,數十年如一日參與聚會,但畢竟年事愈來愈高,就算未返天家亦可能因為病痛及行動不便而少了出席聚會,有些堂會在年邁的牧者退休之後,根本沒有能力聘請新的同工,只能由老牧者繼續當顧問、或者由長執兼任,若不用捱貴租還可以支撐較長的時間,否則恐怕只會光榮/黯然結業。

在三年的疫情裡,許多機構和堂會仍願意在艱難中繼續努力尋找服侍的群體和機遇,她們看似耗用了許多資源,但實情是她們得到的支持和奉獻是更多。在社會愈困難的時候,信仰能發揮的力量愈大,當人心惶惶的時候,正是信徒未信的親朋戚友觀察基督徒與他們有何不同的時刻。雖然很不幸過去幾年教牧和信徒的移民情況比未信主的群體更嚴重,不少信徒內心的不安並不比沒有信仰的人少,不過,當未信的市民轉眼看到仍然留在香港的教牧和信徒願意憑信心逆流而上,更積極事奉、奉獻、傳福音和關心社會,而不是只求自保、對其他人的需要視而不見的話,正是打開他們緊閉的心去思想人生的大好機會,最壞的時刻,往往亦是最好的機遇。

明光社

明光社在疫情期間由於看到基層的需要,開始學習服侍一些劏房戶,申請基金替他們改善家居的環境和應付生活需要,此外,我們亦關心他們心靈上的需要,在徵得當事人同意後會轉介他們到住所附近的堂會,有部份聚會亦借用合適的堂會舉行,協助這些劏房戶與堂會建立關係,結果在我們接觸的200個家庭之中,最後有近80人決志。後來我們覺得更好的方法是與一些有心的堂會合作,不單在堂會內舉行活動,更邀請同工和會友作義工,處理跟進工作,有堂會表示本來已幾乎沒有兒童出席聚會,但和我們合辦活動之後,多了許多兒童和他們的家長到來,為堂會帶來突破。

瑪拉基書三章10節提到:「萬軍之耶和華說:你們要將當納的十分之一全然送入倉庫,使我家有糧,以此試試我,是否為你們敞開天上的窗戶,傾福與你們,甚至無處可容。」惟有信徒願意憑信心付出,才能看到神奇妙的作為。同時請記著,神的家遠遠大過我們本身的堂會。

如何擺脫復仇循環?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0/05/2025

復仇心理離我們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每個人總有經歷過想復仇/報復的時刻。復仇心理一旦出現,便會使人坐立不安,想令仇敵盡快受到該受的傷害,亦即是企圖用傷害他人的方式紓緩自己所受到的傷害。前陣子在Netflix上架的劇集《混沌少年時》,講述青少年面對的校園欺凌問題,有學者便指出,本港約有八成的校園暴力屬於受欺負的復仇者所為。[1] 可見復仇想法不容忽視,情緒一旦得不到適切處理,便會陷入復仇行動的惡性循環。那麼,到底「復仇」是怎樣的一回事?如何令它消除?如果復仇是每個人心裡都會產生的心理現實(psychological facts),是否也有其正面意義?

復仇的正面意義?

研究過復仇與寬恕議題的學者麥卡洛(Michael McCullough)在其著作《超越復仇》裡提出:「復仇慾不是某些不幸者深受其害的一種疾病,而是人性的一個普遍特徵。」[2] 亦即是說,復仇的行動有其適應性,它可以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同時能促進社會更加合作和阻止負面行為。

麥卡洛又與另外兩位學者著書,提出了三種復仇的正面意義。第一種,就是直接透過復仇的行動來震懾入侵者,因為當他意識到復仇行動的出現,就會停止冒犯行動,這樣能夠直接阻止他再次做出傷害行動,情況就如監獄或黑幫文化一樣,讓人深切知道若然做錯事,就會遭人尋仇;第二種,就是透過針對特定行為的復仇來建立自己能夠接受的界線,以避免將來發生同樣衝突;第三種意義比較間接,就如同在原始部落中,避免因看守疏忽而令同伴被動物襲擊致死(間接殺死同伴),看守者會擔心遭人報復(正當懲罰),而想辦法做好看守工作,即某程度上此種復仇形態是一種強迫的利他行為。[3]

雖然學者所提出的見解,都是受進化論影響,並將復仇行動合理化,但不能否認,復仇或多或少是一種出於人類本能的反應,為要保護自己和紓緩自己的痛苦情緒。不過,麥卡洛同時也提出:「寬恕的潛能也是人性的一個固有特徵。」[4]

復仇的感覺沒有想像中好

就「復仇」的行為而言,如果它真的有正面果效,按照「道理」和「邏輯」,完成復仇後的滋味,理應如話題韓劇《黑暗榮耀》所展示的結局一樣,女主角會感到舒暢無比,得到所預期的安穩與歡愉,但為何現實中復仇後的感覺總是令人不好受呢?現實也有一些家長教導孩子要「以牙還牙」,要學懂反擊,「打贏場交」,不要被別人欺負。當父母不懂得教導孩子如何應對衝突時,便會用這套方法。不過其實復仇行動除了感覺不似預期,甚至會令人陷入復仇循環。

心理學學者曾經透過遊戲來進行實驗,並將結果發表在一篇名為“The Paradoxical Consequences of Revenge” (復仇的矛盾後果)的學術文章裡,發現在遊戲中,有玩家有機會懲罰其他玩家,並預期自己在作出懲罰後會感覺良好,但實際上他們比沒有機會作出懲罰的玩家感覺更差。[5] 這種期望的落差,讓復仇行動無法真正治癒自己,也無法令負面情緒得以紓減。同時,那些被報復的人,很容易又會覺得對方的復仇行動過火,於是又向對自己復仇的人復仇,冤冤相報,陷入無止境的循環。而那些沒有機會復仇或沒有選擇復仇的人則自我強迫地繼續前進,因為開始專注其他事情而感覺快樂。

進行上述實驗的學者又提出,實驗結果顯示,復仇行動引發的愉悅反應與懲罰者所預期的相反。復仇行動會延長懲罰者的愉悅感受,而懲罰行動會使懲罰者繼續想著曾經冒犯過他們、又遭他們懲罰過的人(而不是忘記)。[6] 可以想像得到,即使退一步回到復仇之前,在未執行任何行動前,一直想著要復仇的人,會想盡辦法讓自己保持復仇的衝動,即讓自己的傷口繼續淌血,否則它就會因時間過去而癒合。復仇某程度上,其實就是在傷害自己。

讓復仇者獲得釋放

復仇心理的確未必會出現在每個人身上,因為它是一個看待事情的反應,即每個人面對同一件傷害性事件,都不是必然有復仇的想法。香港幼兒教育及服務聯會在2024年發佈「2024高小學生校園欺凌調查」,發現超過三成受訪學童曾被欺凌,四成的受害者表示想復仇。那麼,從另一角度來看,還有約近六成的受害者未必想要復仇。[7] 當然,可能他們的恐懼比復仇欲望更大。另外,也有不同的研究指出,高達20%的謀殺案和60%的校園槍擊案是與復仇有關,因此實在需要好好關注嚮往復仇後快感所引發的問題。[8]

解脫復仇者方法一:幫助受傷者重獲力量,助他們找到出路

著名小說《1984》的作者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在一篇名為“Revenge is Sour”(復仇是酸的)的文章指出:「復仇是一項行動,在你毫無力量的時候你會想做這件事,而且正因為你毫無力量你才會想做,一旦無力感被移除,復仇的欲望也會隨之被蒸發。」[9] 的確,在遭遇欺凌時,在權力關係上,受害者總是無助的,是感到無能、毫無力量的,所以會有復仇的願望。故此能夠幫助受害者的方式,就是主動提供幫助,助他們找出路,讓他們知道不是自己一人,是有隊友在他們身邊的,讓他們重獲力量。

解脫復仇者方法二:讓無助感轉化成共同承擔的義憤

在《真相與修復》一書中,講述了不少關於性剝削的故事,那些性侵受害人被刻意孤立,當不同人士為她們發聲、伸出援手時,原本想報復的人,她們的報復心態,被轉化成義憤。[10] 當被孤立的人得不到幫助,在無助的情況下失去公義得到彰顯的機會,有些人或會因此將報復心態化為狂怒,累積成為復仇心切的能量,但如果有人願意為他們發聲,其無助感便有機會被轉化成共同承擔的義憤。

雖然復仇心理是人類在受到傷害時的本能反應,但其後果足以引發巨大的災害,復仇循環也是這樣出現。同時,上文提出的研究都表明復仇的實踐並不能夠帶來預期的愉快心情。除了即時向受害者提供支持,如果有人願意在適當的時候給予教導,提出人具備寬恕的潛能,就如麥卡洛所言,寬恕的潛能乃是人性的固有特徵,這絕對比起提出「以牙還牙」更能幫助受害者。別以為學習「寬恕」是放過別人,其實更多的是放過自己。


[1] 〈本港8成校園暴力屬「復仇」 逾3成學生遭欺凌冠全球 附校園5大常見欺凌行為〉,Yahoo!新聞,2025年4月9日,網站:https://hk.news.yahoo.com/校園欺凌|本港-8-成校園暴力屬「復仇」-逾-3-成學生遭欺凌冠全球-附校園-5-大常見欺凌行為|yahoo-084527705.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5月12日)。

[2] 麥卡洛〔M. E. McCullough〕:《超越復仇》(Beyond Revenge: The Evolution of the Forgiveness Instinct),陳燕、阮航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2013),頁9。

[3] Eric Jaffe, “The Complicated Psychology of Revenge,” Association for Psychological Science, last modified October 4, 2011, https://www.psychologicalscience.org/observer/the-complicated-psychology-of-revenge.

[4] 麥卡洛:《超越復仇》,頁12。

[5] Kevin M. Carlsmith, Timothy Wilson and Daniel Gilbert, “The Paradoxical Consequences of Reveng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5, no.6 (December, 2008): 1316–1324, https://doi.org/10.1037/a0012165.

[6] 同上,頁9。

[7] 香港幼兒教育及服務聯會:〈2024 高小學生校園欺凌調查〉,香港幼兒教育及服務聯會網站,2024年9月11日,網站:https://hkceces.org/wp-content/uploads/2024/09/HKCECES_Bullying_survey_Press_release_Chi_Clean_Final.pdf(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5月12日)。

[8] Jessica Brown:〈復仇心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好處?〉,BBC News 中文,2017年5月4日,網站:https://www.bbc.com/ukchina/trad/vert-fut-39805558(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5月12日)。

[9] George Orwell, “Revenge is Sour,” George Orwell's Library, last modified November 9, 1945, https://orwell.ru/library/articles/revenge/english/e_revso.

[10] 赫曼〔J. Herman〕:《真相與修復:創傷倖存者如何想像正義?》(Truth and Repair: How Trauma Survivors Envision Justice),吳妍儀譯(台北:左岸文化,2025)。

為何明光社堅決反對籃球博彩合法化?

張勇傑 | 明光社高級項目主任(性教育)
20/05/2025

當政府決心要通過一項政策時,是可以很有效率的。

2025年2月26日財政司司長陳茂波在宣讀《財政預算案》時表示,為有效打擊非法賭博活動,政府將積極探討規範籃球博彩活動,並邀請香港賽馬會提交建議。馬會隨即表示在短期內會向政府提交詳細建議,期待盡快落實政策。一眾立法會議員也異口同聲支持開徵籃球博彩稅。

在宣讀財政預算案後短短35日,民政及青年事務局在4月2日公佈就規範籃球博彩活動的建議進行公眾諮詢,諮詢文件只得10頁紙,諮詢期也只有短短一個月,此舉難免會令人想,政府是否想盡早完成立法程序,以收取籃球博彩稅?

雖然政府宣稱其一貫的政策是不鼓勵賭博,馬會又聲稱他們提倡的是「有節制博彩」,但香港的合法賭博項目卻在不斷增加,由早年的賭馬和六合彩,至2003年通過足球博彩合法化,到今日政府力推籃球博彩合法化,可見這種轉變。與此同時,原本所有本地賽馬的博彩活動均不得在歇暑期間進行,除了讓馬匹可以「唞暑」(休息)之外,也可讓馬迷可以「唞一唞」,暫停賭博活動。但馬會向政府申請增加轉播海外賽馬賽事的日數,並要求在歇暑期間轉播海外賽事,所以就算不舉行本地賽馬活動,馬迷仍可繼續下注,賭足全年,這方面政府亦已配合批准,並自2021年已實行了。

賭馬活動主要是針對中年人和長者,而為了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賭博,馬會必定希望增加體育運動的博彩項目。足球和籃球是不少年輕人喜愛的活動,他們未必知道「精英大師」、「美麗傳承」、「金鎗六十」是香港馬王,但就算不熱愛運動的年輕人,大概也會聽過C朗、美斯、勒邦占士等著名足球、籃球明星的名字。年輕人手上的錢有限,未必會立即沉迷運動的博彩項目,但這卻是他們接觸賭博的起點,賭博陋習往往是慢慢培養,起初誤以為小賭怡情,有能力節制,到他們有穩定收入,或獲批大學的學生貸款資助時便會更多參與賭波活動,賭到不可收拾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2003年通過足球博彩合法化時,政府承諾只有重要的足球賽事才可接受投注,而馬會提出的投注種類及賽事種類都必須經過政府同意才可推出,但原來政府和馬會對「重要賽事」的理解與市民大眾有極大出入。現時馬會可落注的除了大家熟悉的英超、西甲、德甲、意甲、世界盃、歐洲國家盃、美洲國家盃、歐洲聯賽冠軍盃、世界冠軍球會盃等世界頂級賽事外,也包括比較冷門的澳洲職業聯賽、女子澳洲職業聯賽、墨西哥甲組聯賽、瑞典超級聯賽、芬蘭超級聯賽、歐洲不同國家的乙組聯賽和中東國家的職業聯賽等。試問有多少市民有收看外國乙組聯賽的習慣,或認識當中的球員?

現在政府提出將籃球博彩合法化,市民自然聯想到博彩項目應該是美國職業籃球聯賽(NBA)的賽事,在此可以看看澳門的情況作參考。澳門彩票有限公司除接受NBA賽事的投注外,更有中國、日本、南韓、菲律賓、印尼、澳洲、新西蘭、以色列、東歐地區、巴西、阿根廷、智利、土耳其等國家的籃球賽事可供客戶投注。

可以預期的是,如果將籃球博彩合法化,未來亦會與足球博彩的情況相近,馬會勢必推出世界各地不同國家籃球聯盟的賽事項目供客戶下注,加上相關國家處於不同時區,即是說客戶在24小時都可以在網上平台下注,讓市民更容易墮入賭博陷阱。

回顧2003年足球博彩合法化時,教育界、社福界、宗教界和不少關心市民福祉的社會人士都站出來提出反對,而立法會內議員的意見亦分歧,來自商界的議員普遍贊成立法,當時的泛民主派則普遍反對,建制派議員則處於兩難局面,一方面想支持政府施政,但同時面對社會上強烈的反對聲音,最後有部份建制派議員「含淚」轉軚投下贊成票,草案在30票贊成、24票反對,僅僅夠票情況下獲通過,足球博彩正式合法化。

現時香港的狀況與2003年的社會面貌有極大的分別,完善選舉制度後的立法會與政府的關係良好,政府推動政策的阻力已大大減小。賭風蔓延雖然令不少賭徒和他們的家庭受到傷害,但不少團體和機構都因接受馬會的資助而選擇沉默,也有人反過來支持籃球博彩合法化。

政府心意已決,在立法會議員和馬會積極配合下,通過籃球博彩合法化或許只是時間問題,公眾諮詢都只是程序的一部份。但該作的事仍需作,明光社堅決反對政府以打擊非法賭博活動為藉口,罔顧此舉對市民、青少年價值觀的長遠影響,帶頭鼓勵市民參與籃球賭博活動。

明光社呼籲所有關心香港青少年和家庭的人士,以一人一信方式向政府表達意見,要求政府擱置將籃球賭博合法化的計劃,遏止賭風蔓延。


一人一信  守護香港年輕一代

政府就規範籃球博彩活動推出的公眾諮詢已經火速完結,但市民仍可以表達對增設籃球博彩項目的憂慮,要求政府擱置有關工作,守護年輕人免受賭風侵擾。歡迎到本社網頁或點按以下連結,下載反對此政策的信件樣本,並將信件電郵給政府,為阻止賭風蔓延出一分力。

下載信件

 

香港教會人物傳(第二冊)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08/05/2025
專欄:好書推介

十年磨一劍,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在慶祝一百週年的時候出版了《香港教會人物傳》(第一冊),十年後出版了第二冊,能夠在書中榜上有名,首先第一個條件是已經跑完當跑的路,回到天父的懷裡。第一冊所記述的主要是與聯會息息相關的華人教牧和在不同領域有貢獻的信徒領袖。而第二冊則添上許多與香港早期教會發展有深厚淵源的傳教士,包括大家較為熟識的何明華、劉福群、汪長仁、戴紹曾……不少名字聽起來還以為是中國人,那一代的宣教士對中國和香港的感情十分深厚,有些甚至退休後亦沒有離開,死於香港。

另一方面,第二冊記述了許多大家更為熟識,不少更是大家聽過他們親身教導的華人教牧和信徒領袖,如金新宇、李非吾、麥希真、陳喜謙、張慕皚、沈宣仁、費明儀、聶錦勳……對於一些他們曾經牧養或教導過的弟兄姊妹來說,相信不少片段仍歷歷在目。

讀人物傳記的最大得著是溫故知新,每個年代也有每個年代的難處,但每個難關都有神忠心的僕人繼續在牧養和帶領祂的羊,我們所遭遇的並不是甚麼空前絕後,令人痛不欲生的世紀大災難,先賢無論在任何環境,都繼續忠心服侍、至死方休的精神,讓我們看到神奇妙的帶領和作為。香港的信徒有時目光太窄,只看到眼前的難處,只看到自己的堂會,而缺乏了歷史感和國度的視野,將自己的問題放得太大,忘記了我們其實是與歷代的教會和聖徒相通的。

由於本書收錄的名單很長,書中很多人物的生平事蹟都只能簡單概述,就像一些小品文章一樣,不過,正好方便讀者可以在不同的時候偶讀幾篇,從不同人物寶貴的人生經歷中刺激我們好好反思自己的人生和事奉的態度。「我們既有這許多的見證人,如同雲彩圍著我們,就當放下各樣的重擔,脫去容易纏累我們的罪,存心忍耐,奔那擺在我們前頭的路程」(來十二1)。

籃球博彩與庫房收益的沉重代價

張勇傑 | 明光社高級項目主任
27/03/2025

2003年,政府以打擊非法賭波活動之名,將足球博彩合法化,轉眼間22年已過去。今年,財政司司長陳茂波在財政預算案中再次以打擊非法賭波活動之名,表示會積極探討規範籃球博彩活動。與此同時,賽馬會和一眾立法會議員都異口同聲支持開徵籃球博彩稅。

2003年足球賭博合法化時,強烈反對的聲音主要來自教育界、社福界和宗教界人士,但在今天的政治環境裡,願意出來反對政府政策的聲音已「買少見少」,立法會議員更是與政府一唱一和為開徵籃球博彩稅做勢,連身為牧師和社聯主席的管浩鳴議員和身兼教聯會副會長、前中學校長的鄧飛議員,也贊成籃球賭博合法化。

這幾年香港出現結構性財赤,政府入不敷支,市民心中都明白開徵籃球博彩稅的原因是為了增加稅收,打擊非法賭波只是一個藉口而已。但在過去22年,非法足球博彩活動沒有因足球賭博合法化而減少,反而令更多人參與賭博活動,令賭風蔓延。賽馬會足球賭博的投注額由2004至2005年度的38億元,大幅上升到2023至2024年度的1602.7億元,升幅高達42倍。而政府在20232024年度得到了105.4億元的足球博彩稅,但這筆稅收的代價卻是由成千上萬個家庭來付,這些家庭因為賭博問題而家嘈屋閉,更有賭徒因為債務纏身而家破人亡。

開徵籃球博彩稅的確可增加庫房收入,但這並不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府應採取的政策。去年曾有政黨建議開徵籃球博彩稅,當時陳茂波表示,籃球博彩合法化並非正確的方向,在影響年輕人的同時,亦向社會發放錯誤的訊息,誤以為政府目前資金不足,便不介意市民參與賭博。今年政府財赤問題更嚴重,政府向開徵籃球博彩稅的建議開綠燈,是否意味政府為求解決資金不足問題,不惜影響年輕人,也不再介意市民參與賭博,帶領香港走向一個錯誤的方向呢?

賭到露宿仍在賭

張勇傑 | 明光社高級項目主任(性教育)
19/03/2025

財政司司長陳茂波在上月公佈的2025-26年度《財政預算案》中指出,考慮以籃球博彩合法化來打擊外圍賭博,賽馬會和不少立法會議員對此亦齊聲予以支持。籃球博彩合法化或許可增加庫房收入,但這些收益是用甚麼代價來換取的呢?未來香港社會是否要為此賠上一眾賭徒的悲慘遭遇?

阿華(化名)自小已有賭博的習慣,當他還未成年時,已經常進出投注站買馬。當2003年賭波合化法時,已出來社會工作的他更是馬會常客,他亦有參與賭波活動。正所謂「輸錢皆因贏錢起」,他曾試過賭波贏上幾萬元,之後他便更瘋狂地投注各項足球賽事。在輸掉贏來的金錢後,他便透支信用卡的信用額來繼續賭波,前前後後欠了10多萬元卡數。他曾向銀行申請貸款來償還部份卡數,再用餘下的貸款來繼續賭。還完再借,借完再還,不知不覺欠下多間銀行的貸款,其中最大的一筆欠款高達20多萬元。

為償還銀行貸款,阿華不理家人反對,賣出名下物業,結果因此與父親關係決裂。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停止賭博,他見還清所有貸款後仍有200多萬元現金在手,於是忍不住繼續賭錢,一有時間就帶幾萬元去澳門賭場,輸清光就用櫃員機提款再賭。他記得最瘋狂的一次在澳門賭場賭足兩日兩夜,結果賣樓所得的200多萬元通通輸清光。而他的太太亦知道他沉迷賭博,為此與他終日吵架。

那時,他的女兒剛剛出世,他自覺要戒掉賭博的壞習慣,但因缺乏定力,經常心思思打開手機看足球賽事的賠率,短短幾個月後他便再次瞞著家人繼續賭波,更向內地的大耳窿和身邊的朋友借錢,由起初的幾萬元,愈滾愈大到最後欠下40多萬元,昔日的朋友也開始疏遠他。他在家人的鼓勵下向戒賭機構求助,但他的心癮太大,當時戒賭機構幫不了他,他反倒想向機構的負責人借錢。

雖然阿華有一份零售業的正職,但卻入不敷支,因為除了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開支外,他每個月還要向財務公司還款2萬多元。為了還債,他鋌而走險挪用了公司夾萬中的現金,前前後後取了10萬元。直至有一日,他自覺自己人生很失敗,決定放棄自己,斷絕與人接觸。他關上電話,不上班,不回家,開始過流浪漢的生活。日間在圖書館流連,晚上到麥當勞過夜,肚餓就吃他人剩下的飯菜。期間家人曾轉錢到他戶口,但他還是繼續賭。他曾服食安眠藥自殺,但不成功。

在他人生感到最灰暗的時候,他收到家姐發來的電郵,說只有戒賭機構的負責人才能幫助他。他有感走投無路,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並且立定決心要重新做人,他主動向戒賭機構尋求幫助,在戒賭機構的幫忙下,他一步一步地成功戒除賭博的陋習。

他在街上流浪的日子,由家姐協助他照顧女兒,也替他還了挪用公司的款項,上司也決定不作追究。現在他在媽媽家中居住,與家人關係已有改善,也有一份正當的工作。雖然太太最終決定與他離婚,女兒的撫養權亦歸太太,但現在他和前妻、女兒都有定期的接觸,關係亦良好。

最後,平日喜愛籃球運動並曾親身經歷過賭波禍害的阿華,強烈反對政府將籃球賭博合法化,他直指籃球賭博合法化是害人不淺的政策,將一項年青人喜愛的健康運動,變成為賭博的工具,這會讓不少人喪失理智,走上他的舊路。

如果只著眼於增加政府庫房的收入,開徵籃球博彩稅似乎有利可圖,但這政策的背後會引起無數家庭的問題,觸發的禍害是難以評估。22年前足球博彩合法化,阿華便參與賭波活動,對他和他的家庭帶來極大的傷害;今天政府打算將籃球博彩合法化,這只會造成更多的家庭悲劇。阿華算是比較幸運的一個,因為他最終亦能回頭,雖則家破,但未人亡,他仍有機會補救,不過,沒有多少個曾身陷賭海的人能像阿華一樣重新做人,只要每天讀讀報章,不難發現不少人因賭博而走上自殺的不歸路。政府為增加庫房而推出為害市民的政策,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府該作的事嗎?

一切由「家」開始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2/03/2025

家是許多人最後的避風港、最重要的支柱,但家同樣可以是許多人的風暴中心、難以擺脫的「緊箍咒」。原生的家庭對於一個人在性格、心理和習慣的形成影響深遠,包括影響他們婚後與配偶的相處、以及養兒育女的方法。因此,認識自己、了解原生家庭的特點,對如何建立自己的家庭、為人配偶及父母應抱持的態度有很大幫助。作為一個永遠不會完美的配偶和家長,不要為配偶和子女定下不切實際的目標,否則只會弄巧反拙,損害彼此的關係。

當然,為人父母並不容易,面對深受互聯網和手機影響、以及在性解放與LGBTQ(男女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及酷兒)文化主導下成長的新一代,跟父母成長時的社會環境有很大差異,當彼此出現分歧,要謹記作為父母是一個終身學習的過程,愛之深、「學」之切;今期《燭光》希望可以為大家帶來一些啟迪、分享一些心得。而作為信徒,除了學會相處之道,更重要是明白上帝對婚姻和家庭的心意,明白一些有關婚姻和家庭的規範和設計,不是為了限制人的自由、而是為了守護我們的婚姻和家庭,不會那麼容易受外界的風暴和挑戰所侵害。

當社會上不斷有聲音要改變一男一女、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甚至將生兒育女當成像領養寵物,可挑選優良基因,只看重成年人的喜好和慾望的時候,捍衛美善的婚姻和家庭制度來得更為重要,必須讓人明白婚姻又豈只涉及個人的權益與福利,這不只是宗教信念,而是會對兩性關係、兒童福祉甚至社會制度帶來深遠影響。當LGBTQ的文化傳播愈來愈快,教會群體亦無可避免受到衝擊,如何做到接納人而不認同錯誤的倫理觀,是教會的當務之急。

原生家庭對夫婦親密關係的影響

傅丹梅 | 明光社事工顧問
12/03/2025

志明在三兄弟中排行最大,父親經營零食的批發生意,需要經常到海外與供應商傾談合作及取得產品分銷權,由於父親經常不在家,以致和三個孩子的關係較為疏離,在志明的記憶中,父親很少抱他們,只會偶然間關心他們是否夠錢用。媽媽由於要照顧三個孩子,精神壓力很大,情緒不穩,經常以打罵的方式管教他們三兄弟。家人間欠缺親密互動,如擁抱及對家人的關心問候,令他們習慣了不會表達情感的需要,生活就這樣平靜地過去。

轉眼間,志明亦長大及成家立室,只是婚後幾年,太太總是覺得他不夠愛她,志明覺得很冤枉,他明明很愛太太,將每月的薪金交給太太,志明不明白為何太太仍不滿意。志明的太太來自一個很溫馨的基督教家庭,她是長女,有一個妹妹,家人間事無大小都會分享,早上見面會說早晨,睡前會說晚安,家庭氣氛總是熱熱鬧鬧,大家有說有笑的,當初志明也是被太太的家庭氣氛所吸引,希望婚後自己的家庭也是這樣。可惜,事與願違,他期望的溫馨家庭沒有出現,反而是經常遭到太太投訴,覺得他對她的需要漠不關心,有衝突時又不肯面對,一直逃避,有時甚至一走了之。太太期望志明能像她的原生家庭般,凡事都有商有量,有甚麼便說出來,夫婦二人一起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原生家庭與情感親密關係的建立

志明無法滿足太太的情感需要及逃避衝突的做法,很可能是受到他的原生家庭所影響,在缺乏親密連結的家庭成長,令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表達愛;心理學研究顯示,在四種家庭成長的孩子,長大後會缺乏表達及建立親密感的能力。

第一種:缺乏穩定的生活及經常轉換主要照顧者

0至6歲是建立個人安全感的重要時期,如果這段時期,父母總是不在孩子身邊,並將他交給爺爺嫲嫲、公公婆婆、親戚、鄰居或傭人照顧,由於經常轉換主要照顧者,孩子剛與照顧者建立關係後,很快又要面對分離,然後再適應新的照顧者,這種不穩定的關係,令他的情感及依賴需要無法得到滿足,這樣的孩子會感到自己是不被愛、不被重視及沒有價值的,亦對未來充滿焦慮,欠缺安全感,無法和人建立穩定的親密關係,以致他長大後也不懂得如何與人建立親密感。

第二種:需要及感受長期被忽略

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會有很多問題及需要,例如向父母說晚上不敢睡,擔心有賊人,有些父母會覺得孩子的擔心毫無理由,所以不予理會,只叫他不要擔心快去睡,明天才有精神應付考試等等。又例如孩子在學校被欺凌感到很難受,孩子告訴父母,父母只覺得這是小孩子間的小矛盾,沒有甚麼大不了而不予理會,更告訴孩子做人要勇敢些,不要因這些小事而哭啼啼,甚至有些父母會反過來指責孩子,覺得是他做錯事才會被欺凌,否則為甚麼其他同學都沒有被欺負。孩子如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他的需要及感受會長期得不到回應,漸漸地,他便不再將需要和感受說出來,避免失望,和父母的關係也不會親密,長大後也不懂得如何培養親密關係。

第三種:父母的情緒不穩定

父母情緒穩定才能給孩子安全感,孩子知道做甚麼事會有甚麼後果,例如,讀書成績好,父母便會開心,會獎勵他可以看電視一小時,他搗蛋,父母便會生氣,他有可能被罵或被罰,一切都是可預計的。但是,對於情緒不穩定的父母,他們的情緒及行為是無法預計的,這一分鐘情緒穩定,下一分鐘卻無故勃然大怒,覺得家裡的問題都是因孩子而起,用很負面的說話罵孩子,說他是「掃帚星」、「陀衰家」,將孩子貶得一文不值,這使孩子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做錯了甚麼?哪些行為惹怒了父母?每日都戰戰兢兢地惶恐度日,他會盡量逃避衝突,即使與父母有衝突,為免進一步激怒父母,也會盡量息事寧人,逃得遠遠的,由於要避開父母的情緒而長期避開父母,他與父母的關係變得疏離,更不可能與父母建立親密關係。

第四種:父母有暴力傾向

有些父母受某些觀念影響,如「玉不琢不成器」及「棒下出孝子」,認為用打罵的方式管教孩子,是為他好,於是,孩子稍有出錯,便會或打或罵,在這樣管教下成長的孩子,因為擔心被責打,所以很害怕犯錯,他會盡量滿足父母的期望及要求,對自己的需要則有所忽略。有些被父母長期虐打的孩子,為了生存,會對痛楚的感覺及感受變得麻木,只要一接觸到情感及感受,他便覺得很痛苦,因為原本應該愛他及保護他的父母,卻是傷害他最深的人。這些孩子長大後,會變得缺乏同理心,在婚姻關係中亦很難滿足配偶的情感需要,他缺乏情感的接收及給予能力。

 

擺脫原生家庭影響,重塑幸福婚姻

透過認識我們的原生家庭,可以對我們的性格及做事方式,如面對衝突時的回應,有更深了解,從而作出改變,不再容讓原生家庭的過去,影響我們的未來。志明與太太的原生家庭氣氛很不同,一個冷漠,一個溫馨,夫妻性格不同以致互相吸引,結為夫妻。一對夫妻在很多事情上的差異,可以是幸福,亦可以是不幸,要看你是聚焦在分歧帶來的衝突抑或分歧帶來的成長;兩人的不同之處可以豐富個人的思考向度,帶來成長及進步,但亦可以帶來矛盾衝突,全在乎你怎樣看待。志明面對衝突時,一直逃避,避而不談,這很可能是害怕觸碰他的情感陷阱或情緒按鈕,他擔心無法處理狀況會令自己顯得無能,他討厭無能的自己,因此無法面對,並選擇一走了之、冷對待、淡化、淡忘,以為經過一段時間後就可以忘記跟太太的衝突。經過輔導後,志明明白到衝突事件是不會被忘記的,這些長年累月積壓下來的問題不去處理,會嚴重破壞夫妻關係,使彼此的關係變得疏離冷淡,沒有溫度,若加上外來的試探引誘,這段婚姻恐怕要走到盡頭了。因此,志明在輔導員的幫助下,學習面對衝突及表達自己的感受。作為基督徒的他們,可以從聖經以弗所書四章26至27節「生氣卻不要犯罪;不可含怒到日落,也不可給魔鬼留地步」的教導中學習,明白到衝突令夫妻間產生憤怒的情緒,這是人之常情並非犯罪的表現,但若不斷累積怒氣及不饒恕,便會令魔鬼有機可乘,破壞他們的婚姻關係令愛侶變成怨偶,因此,他們遇到衝突時,會先了解衝突的原因並盡快處理,尋求修復關係的和解之法,重建親密的婚姻關係。

別用手機餵養孩子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12/03/2025

政府統計處在2024年發佈的有關互聯網普及程度的調查,指出曾使用互聯網的10歲及以上人士,由2014年79.9%增至2023年96%,最貼身方便的手機是最主要的上網工具,在10至14歲群組中擁有智能手機的比率為87.6%,而15至24歲擁有智能手機的比率則高達99.8%。[1] 而香港家庭福利會在2024年公佈的研究亦發現,受訪學童中有11.8%有網絡遊戲成癮的問題,當中有70.6%更出現抑鬱情緒,近30%情緒管理能力較差,遇到困難會容易選擇逃避,另有36.2%學童每天花三小時或以上玩網絡遊戲,導致他們忽略學業及運動或其他興趣。[2] 類似的調查或許還有更多,都顯示青少年的上網時間過長會引發情緒問題,上網時間與他們的成長有著密切關係。

家長不單需要細心關注兒童及青少年在實體世界的社交生活,更加要留意他們於網上虛擬世界所接觸的內容,兩方面都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兩個「世界」都不斷地影響及「重塑」孩子的大腦,當孩子的大腦在青少年階段被「塑造」完成後,家長想做任何事情去挽救都已經相當困難,一切都為時已晚。

有關大腦的「重塑」

《失控的焦慮世代》一書指出,孩童充滿可能性的大腦,在成長的時期會忙著建立新的連結並淘汰舊的連結,透過累積經驗和練習不同的技能,他們不常使用的神經元和突觸會逐漸退化消失,經常使用的連結就會變得牢固和加速神經的傳遞速度。[3] 而以下三個強大動機,可以令成長中的孩子學習得更好,它們分別是:一、自由自在地玩;二、調整節奏與他人同步;三、進行社會學習。

可以想像手機的出現,當中的遊戲、社交媒體易令孩子成癮,也將他們帶到虛擬世界,他們不能再在真實的世界去以這三個動機去強化學習、與社會連結、與人同步活動、輪流做動作,甚至連處理衝突和發展身心的機會都失去了。相比之下,社交媒體的活動大多屬表演性質,例如讓用戶上載自己的照片和影片,這些活動也鮮有與人同步,它們會阻礙協調和同步的練習,重度的使用者最多只會渴望建立社交連結,但這類交流也會缺少了面對面的學習,用戶不能觀察其他人的面部表情與肢體動作,因此無法學習這方面的溝通方式。

社會學習重要時期

9至15歲是社會學習的重要時期,它是孩子學習文化的一個關鍵敏感時期,孩子在這段時期獲得的經驗會影響他們的身份認同,並會留下深刻的印記。而這個時期也剛好是父母讓孩子擁有智能手機的時期,容許他們上網瀏覽,甚至管理自己的社交平台,他們的社交生活也會由實體世界慢慢轉移到虛擬世界。

有好些家長對孩子在實體世界的管束甚為嚴格,很多事情都不容讓他們去體驗,深怕他們會「受傷」,一點風險也不想他們承受。然而過度保護會令孩子失去探索世界的機會,當他們面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時,由於欠缺解難經驗和修復人際關係的經驗,孩子會顯得欠缺安全感和脆弱。《失控的焦慮世代》的作者Haidt指出,家長不讓孩子有適當的冒險機會,這種安全至上主義是孩子第一種「體驗阻斷器」,妨礙了他們學習和成長。

第二種「體驗阻斷器」是智能手機。手機和一些數碼裝置為孩子提供了很多娛樂和體驗,不少家長會覺得他們乖乖地留在房內看著螢幕、玩著遊戲也不錯,但漸漸孩子對螢幕以外的東西興趣大減,這不單阻礙他們探索真實的世界,也會令他們陷入其他風險。家長放手讓孩子在網絡瀏覽,和陌生人交流,會令他們有更多機會接觸網上色情內容,或跌入情騙的陷阱。

睡眠時間與注意力均被剝奪

除了真實的社交活動因為過度使用手機而受限,未能與人建立深厚情誼之外,青少年成長應有的睡眠時間亦會縮短,他們的注意力會變得碎片化,而網絡成癮等情況都會影響著青少年腦部及心理的成長。當注意力長期被手機訊息打斷,會干擾他們執行功能的發展,因著學習常常分心,未能專注做出選擇,青少年可能會陷入「困惑、茫然、思緒散亂的狀態」[4] 在學習中未能獲得成就感,而因滑手機所產生的多巴胺,就可能仍舊佔據他們的心神,令他們繼續依戀著手機螢幕。

為預防孩子繼續被智能手機、網絡多重剝奪,請各家長們先撤走第一種「體驗阻斷器」,讓孩子在實體世界有多點自由空間去體驗和探索,不要親手把孩子推向網絡世界而不管,任由他們於網海孤身作戰,把他們餵養成孤單、脆弱、失去方向的一代。


[1] 〈主題性住戶統計調查第80號報告書——互聯網和個人電腦普及程度〉,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 政府統計處,2024年6月27日,網站:https://www.censtatd.gov.hk/tc/wbr.html?ecode=B11302012024XX02&scode=453(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3月4日)。

[2] 〈新聞稿〉,家福會,2024年2月6日,網站:https://www.hkfws.org.hk/news/press-release/20240206(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3月4日)。

[3] 海德特〔J. Haidt〕:《失控的焦慮世代:手機餵養的世代,如何面對心理疾病的瘟疫》(The Anxious Generation: How the Great Rewiring of Childhood Is Causing an Epidemic of Mental Illness),鍾玉玨譯(台北:網路與書,2024)。

[4] 同上。

社交媒體成癮 智能手機——就是要你愛不釋手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27/02/2025

「我不斷追求拍出完美的自拍,當我意識到我無法做到這一點時,我想死去。我失去了朋友、教育、健康,甚至差點失去我的生命。」2014年,19歲的Danny Bowman在接受英國《鏡報》訪問時,說出了這一番說話。媒體估計Danny是英國首位自拍成癮患者,他從15歲開始便把自拍照上載於facebook,在接受戒癮療程之前,曾有一段時間,他為了拍攝一張完美的照片,每天都花上10小時自拍。[1] 面對自拍成癮,Danny並不是孤身一人,另一位來自英國的Charlotte Michaels同樣不能自控,每天必須自拍上千張照片才能鬆一口氣。對她來說,自拍比睡眠重要,甚至比愛情更重要,她為了製作一張完美的照片,往往從深夜編輯照片至拂曉。[2] Charlotte感受到「自拍成癮」那一份真實,她坦承,如果她的帖子在15分鐘內沒有獲得足夠的「點讚」,她便會「崩潰」。她表示:「當『點讚』開始湧入時,那種解脫的感覺無法形容。我喜歡別人告訴我,我很漂亮。」[3]

「自拍」的英文為selfie,此詞匯最早是在2002年出現在澳洲一個新聞網頁上,經過10年的時間,人們不再對它感到陌生,牛津英語詞典在2013年把selfie納入網上版詞典內,它更成為了年度詞匯,自此selfie便晉升為日常用語。[4] 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自拍已經成為人們生活中重要的一環,[5] 而對於那些生長在智能手機興起時期的Z世代及千禧世代,更是機不離手,他們更喜歡隨手自拍,並且會把照片上載至社交平台。[6]

網上的社交平台是非常有意思的發明,其中如facebook的官方主要目標,便是幫助用戶與親朋好友聯繫,以及分享更多資訊,讓人們有能力建立社群,並使世界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7] 這目標非常美好,人們想與親友透過網絡分享彼此生活點滴,只需簡單註冊便可以擁有一個免費戶口。不過,世上沒有免費午餐,所謂的免費其實是假象,facebook前高級管理人員Tim Kendall,以及前工程主管Justin Rosenstein清楚告訴大家,facebook是一間賺取盈利的公司,他們獲利的主要方式便是透過販賣用戶的注意力給廣告商牟利,就如許多科技公司或其他社交平台都是透過類似方法來賺錢。它們都努力設計出讓人欲罷不能的功能,藉此留住用戶,只要用戶在平台停留的時間愈長,公司便可以推送更多廣告給用戶。[8]

在眾多功能中,相信「點讚」是其中一個讓人欲罷不能、泥足深陷的功能。社交平台是經過演算法精心打造出來的,它想要用戶點擊那個「點讚」的按鈕,這樣便能確保,把用戶最有可能參與互動的帖子推至用戶社交平台專頁的頂部,鼓勵他們製作點讚和發帖的循環,幫助用戶培養出保持活躍並且不斷滑手機的習慣。點讚按鈕的設計絕對符合人天性的心理需求,人類從童年開始,便渴望及尋求來自父母、老師和同齡人的認可,亦希望可以與他人聯繫,在群體中有歸屬感,社交平台知道人類需要甚麼,並將這種本能數位化,以及巧妙地利用這種需求成為一股巨大的驅動力,推動人們給予點讚,同時也渴求獲得點讚。當人們發佈一張圖片或分享一條帖文時,給予點讚是一場社會交流,獲得點讚可以因著得到他人認可而帶來即時滿足感,而當獲得的點讚愈多,其自我價值亦會愈高。[9]

被他人認同確實會帶給人們莫大的喜悅及滿足,也讓人發帖時愈發興奮及起勁,因為當發放的帖子被人點讚、有正面的評論及大量轉發的數量,這些正面的回饋及收穫,將喚起人們大腦底部的神經元,釋放出多巴胺。[10] 多巴胺是非常神奇的神經傳遞物質,它影響人們的情緒、愉悅感、做事的動機,甚至活動能力。低水平的多巴胺降低人們對事物的興趣和興奮感,讓人感到乏力;過高水平的多巴胺則有可能導致人們出現衝動行為,增加攻擊性或敵對情緒。[11] 很明顯,當人們看見自己的帖子不斷被讚賞及分享,多巴胺水平自然會提高,亦促使人們更勤力及更有動力發放帖子,希望獲得更多讚賞及多巴胺。這解釋了為何Danny及Charlotte會自拍成癮,並且希望拍出完美照片,他們過度沉溺於他人的讚美及評語之中,並且把自己的價值,等同於自己所能獲得的點讚數量。[12]

明光社

Danny及Charlotte的自拍成癮是較為極端的例子,但青少年對社交平台成癮,這問題實在不能忽視,值得大家關注。青少年大腦的額葉皮質要到20多歲才發育成熟,而十來歲青少年的特質是自控力較低,對群體或社交活動缺乏安全感,很容易受同儕壓力影響,並會參與社群認可的活動。[13] 2019年,有一項研究在《美國醫學會雜誌》(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發表,結果顯示,每天使用社交媒體超過三小時的青少年,可能有更高的機會面臨心理健康問題風險,而社交媒體的過度使用亦可能導致社交上的比較、孤獨感以及負面影響自我形象。研究的結論提出「未來的研究應該確定,設定每日社交媒體使用限制、加強媒體素養,而重新設計社交平台是減低有關群體心理健康問題負擔的有效方法。」[14]

所有的癮,想要戒都不是易事,當人們享受過多巴胺,只會為了得到更多多巴胺而願意付出更多心思、精神及時間。[15] 重新設計社交媒體平台是絕對有幫助的,簡單如刪除點讚數量的功能,只讓用戶知道有人點讚,人們成癮的情況便會有所改善,不過,營運社交平台的公司可不會樂意為了青少年健康而減少收入。沒有社交平台的配合,單靠限制青少年每日上社交平台的時間,實在難以阻止他們繼續依戀社交平台。Danny的父親Robert Bowman表示,他和太太都是認可的心理健康護士,他們對於社交網絡和手機技術可能帶來的危險一直感到擔憂,特別是它們對本來已沒有安全感的年輕人的影響,一直沒有獲得正視。[16] Danny本人也指出:「人們並不知道,當他們在facebook或Twitter上發佈自己的照片時,事情已迅速失控,它成為了一種尋求認可的使命,更可以摧毀任何人。」[17]

「失控」非必然,卻不足為奇,有些人以為只要人有足夠的自制力,便可以好好控制及管理自己使用社交平台或滑手機的時間,但試問在現實中,有多少人說好了再滑五分鐘手機便停止,但五分鐘之後又五分鐘,無數的五分鐘過後,該做的事情沒有做,時間便被扼殺了。神經科學家Andrew Huberman在接受網紅Chris Williamson訪問時,表達出對社交平台的看法,他打了一個比喻,當人們看見一隻狗不能停下來,在角落裡挖掘,不斷地尋找骨頭,人們會想,這隻狗病了,牠的行為教人感到悲哀。人類何嘗不是如這隻狗般,社交媒體激發多巴胺的釋放,帶來獎勵、驚喜和興奮感,使用者因而感到愉悅,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愉悅感漸漸變為類似強迫症的行為,使用者可能會不斷地查看社交媒體,陷入一種重複的行為模式。[18]

很多現代人都生病,但誠如設計倫理學家Tristan Harris表示,問題不在於人們缺乏意志力,而在於「螢幕背後有上千人不斷努力瓦解你的自制力」。很多成癮行為主要是環境與處境造成的。很多科技巨人清楚這件事,Steve Jobs知道孩子很容易受到iPhone及iPad誘惑,所以他限制自己的孩子玩iPhone及iPad;Bill Gates的孩子,到了14歲才能擁有手機,並且不能在午餐、晚餐時及睡覺前使用。[19] 如果連這些科技專家都對電子產品保持高度戒備,普通人為了自己及下一代的好處,應否採取一些行動?[20]

不要高估智能手機用家的自制力,亦不要低估社交平台想要賺錢的動力。


[1] Antonia Molloy, “‘Selfie obsessed’ teenager Danny Bowman suicidal after failing to capture ‘the perfect selfie’,” Independent, March 24, 2014,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uk/home-news/selfie-obsession-made-teenager-danny-bowman-suicidal-9212421.html.

[2] Channel 4, “1000 Selfies A Day!!” YouTube, December 5, 2017,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OcDVhBgk3o; Jennifer Savin, “23-year-old Charlotte Michaels is SO addicted to selfies it’s stopped her finding a boyfriend,” Cosmopolitan, July 9, 2015, https://www.cosmopolitan.com/uk/reports/news/a37104/charlotte-michaels-selfie-addiction/.

[3] Savin, “23-year-old Charlotte Michaels is SO addicted to selfies.”

[4] “Selfie,” Merriam-Webster Dictionary, 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dictionary/selfie#did-you-know; “The Psychology Behind Selfies,” Psychologs, November 29, 2023, https://www.psychologs.com/the-psychology-behind-selfies/.

[5] “The Psychology Behind Selfies.”

[6] 參Max Woolf, “Unveiling the Selfie Culture of America [2025 Study], ” photoAiD, February 14, 2025, https://photoaid.com/blog/american-selfie-habits-survey/;〈63%受訪者認有手機癮 女較男依賴〉,《東方日報》,2024年12月13日,網站:https://orientaldaily.on.cc/content/要聞港聞/odn-20241213-1213_00176_223/63-受訪者認有手機癮--女較男依賴

[7] “Facebook Mission and Vision Statement Analysis,” Wondershare EdrawMind, https://www.edrawmind.com/article/facebook-mission-and-vision-statement-analysis.html.

[8] The Social Dilemma, directed by Jeff Orlowski, written by Davis Coombe et al. (Boulder, CO: Exposure Labs, 2020), Netflix.

[9] 參Contentcraftershq, “The Psychology Behind Social Media Likes, ” Medium, November 12, 2023, https://medium.com/@contentcraftershq/the-psychology-behind-social-media-likes-7d9bf1deb92d; Jason Ryser, “How important are social media likes? An Expert weighs in,” revity marketing, https://gorevity.com/how-important-are-social-media-likes-an-expert-weighs-in/;海德特〔J. Haidt〕著,鍾玉玨譯:《失控的焦慮世代:手機餵養的世代,如何面對心理疾病的瘟疫》(The Anxious Generation: How the Great Rewiring of Childhood Is Causing an Epidemic of Mental Illness),(台北:網絡與書,2024)。

[10] Contentcraftershq, “The Psychology Behind Social Media Likes,”; Stephanie Watson, “Dopamine: The pathway to pleasure,” Harvard Health Publishing, Harvard Medical School, April 18, 2024, https://www.health.harvard.edu/mind-and-mood/dopamine-the-pathway-to-pleasure; “Dopamine,” healthdirect, https://www.healthdirect.gov.au/dopamine.

[11] “Dopamine.”

[12] 參Contentcraftershq, “The Psychology Behind Social Media Likes,”; Kent C. Berridge and Terry E. Robinson, “Liking, Waniting and the Incentive-Sensitization Theory of Addiction,” American Psychologist 71, no.8 (Nov, 2016): 670–679, https://doi.org/10.1037/amp0000059.

[13] 海德特著:《失控的焦慮世代》。

[14] Kira E. Riehm et al., “Associations between time spent using social media and internalizing and externalizing problems among US Youth,” JAMA Psychiatry 76, no.12 (September, 2019): 1266–1273, https://doi.org/10.1001/jamapsychiatry.2019.2325; Sarah Miller, “The Addictiveness of Social Media: How Teens Get Hooked,” Jefferson Health, June 3, 2022, https://www.jeffersonhealth.org/your-health/living-well/the-addictiveness-of-social-media-how-teens-get-hooked.

[15] 參奧特〔A. Alter〕著,廖建容譯:《欲罷不能:科技如何讓我們上癮?滑個不停的手指是否還有藥醫!》(Irresistible: The Rise of Addictive Technology and the Business of Keeping Us Hooked),(台北:遠見天下文化,2017年);Watson, “Dopamine: The pathway to pleasure.”

[16] “Selfie obsession leads to attempted teen suicide,” Get Safe Online, March 24, 2014, https://www.getsafeonline.org/personal/news-item/selfie-obsession-leads-to-attempted-teen-suicide/.

[17] Molloy, “‘Selfie obsessed’ teenager Danny Bowman suicidal.”

[18] Chris Williamson, “The Ugly Truth about Social Media - Neuroscientist Andrew Huberman,” YouTube, August 9, 202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h-AcF_4Hao.

[19] 參奧特著:《欲罷不能》;Mariel Otero del Rio, “Why didn’t Steve Jobs let his kids use iPads?” Greenwich Time, September 18, 2021, https://www.greenwichtime.com/business/article/Why-didn-t-Steve-Jobs-let-his-kids-use-iPads-16468409.php.

[20] 或許大家可以考慮下載一款名為Facebook Demetricator的軟件,便能隱藏like及分享的數字,避免為了追求like而不惜一切代價。

教會還是要「四面牆」,由新光戲院說起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27/02/2025

今年3月香港文化界的「大事」,自不然就是位於北角的粵劇「殿堂」新光戲院,經歷50多年的歲月後,業主決定易手售予一間地區教會,將劇院改作教會之用。新光戲院營運者縱然多番與教會商討,希望能在改建後的教會演出粵劇,但如作出這樣的安排便要容許劇團對傳統信仰的華光先師致祭,教會與劇團對此存在不能解決的分歧,雙方暫時未能達成共識。[1]

不少人認為,新光戲院結業,不只是個別物業交易,或是某一私人機構的事宜,因新光戲院是香港現存最後一間以商業模式營運的粵劇劇院,與一般只設有電影銀幕的「戲院」(cinema)不同;新光是正式的「劇院」(theatre),不只有銀幕,更有給樂隊作現場伴奏的樂池(不說不知,新光雖然是一個粵劇劇院,但樂池設計是比照西方劇院,比一般傳統粵劇戲院有著更好的設計),又因是私營性質,粵劇和放映的節目比在政府劇院場地放映的更有彈性和話題性(如劇中人物為一連串政治人物,甚至連美國總統特朗普也榜上有名,成為了現代粵劇的主角);所以新光戲院易手,就變成是戲劇文化傳承的問題,營運者曾經期望政府有部門能夠介入,藉以保留這個香港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非遺)和集體回憶,但當局未曾介入(或根本是沒有理由介入一宗正常的商業買賣),最終新光戲院在上演其最後的摩登粵劇《小平你好》後,由劇中飾演「鄧小平」的粵劇老倌龍貫天,與劇院營運者等人主持「熄燈拉閘」儀式,之後正式結業,這與鄧小平當年就香港情況講出「馬照跑、舞照跳」的一句話,作了活生生的反諷,叫人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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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單以港島東區而言,教會收購戲院建築改作堂會用途已非新事。就在新光戲院附近的國際神召會,或是香港中央圖書館旁的播道會同福堂等,都是收購已結業的戲院並改建而成的。事實上,戲院與堂會在建築結構上的確相當「匹配」,尤其原有的音響效果,座位設計,與高樓底建築更是不可多得,只要進行適當改建就能使用。加上電影業發展在最近10多年(其實已不只是近年的情況)不太景氣,與其將戲院丟空,或是拆毀重建,將之改建成教會是善用資源的方法。

另一方面,保育粵劇雖然在香港社會已有共識,但不可否認的是,粵劇本身除了是藝術表演,同時也帶有濃厚的民間信仰色彩,在大戲開鑼前戲班成員會拜祭專屬的神明華光先師,更有不少戲班會參與地方酬神、打醮等宗教活動,並會演出「神功戲」。而新光戲院結業前的營運者,他不只是一位熱愛粵劇的劇作家,亦是一位著名的風水玄學家,他營運新光戲院的12年間,經常將自己製作的一系列「大迷信」電影搬到新光戲院上映,此做法也令風水迷信與粵劇傳統捆綁在一起。有教會購入新光戲院,對於信徒來說,是頗有潔淨原來民間信仰的意味,若為了讓粵劇回到劇院表演,而再次在原有地點舉行拜神等儀式,也實在是難為了教會。

購入新光戲院的教會,該會的主任牧師曾指:「我們期待與當地社群合作,同時尊重其文化遺產。」[2] 究竟如何能夠做到?筆者忽發奇想,想到同區現時其實也有另一藝術殿堂——北角皇都戲院——正在進行重建和活化工程,主理的發展商曾表示為戲院一些部份啟動保育計劃,承諾會復修、保留和重塑戲院古蹟的歷史面貌。[3] 說不定日後皇都戲院真的可以重新成為北角區的文娛藝術表演場地,甚至能讓以往在新光戲院演出的粵劇再次上映,重現昔日的光華,那就相得益彰了。

近年很多人提到「文化遺產」,其實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於2003年通過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公約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產(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涵蓋各種社會實踐、觀念表達、展現形式、知識、技能,以及相關的工具、實物、手工藝品和文化場所,而它們是被各社區、群體或個人視為文化遺產的一部份。[4] 有別於一般「有形」的文化遺產(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非物質文化遺產固然也可帶有物質性,甚至座落於一建築物之上,但非遺概念更著重世代相傳,以及在適應周圍環境、與自然和歷史的互動中,它們被不斷地重塑、創造,為有關社區和群體提供認同感和持續感,從而增強文化多樣性,並對人類創造力賦予尊重。其中粵劇於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名錄中,並於2009年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中。

說到此處,筆者有點不吐不快:一提到文化遺產,總會令人聯想到一些地道小店結業了,或是一些傳統手藝失傳等,難免傷感,就像昔日金曲《信》(《阿信的故事》的主題曲),當中一句歌詞:「誰會珍惜當你還擁有」,看著一些店舖消失或手藝流逝,人們才懂得回味。其實heritage 一詞,其重點在於「傳承」,而不是講事物已成過去、遺留下來的東西,也不是爭產時各方關注的「遺產」,將它譯作「傳承」其實更為恰當。粵劇的情況正是如此:其實要讓其傳承下去,需要的除了是場地,還需要「人」——年青的一代加入,行業得到肯定和尊重,營運的收入使參與者可以養得起家——這些其實比硬件和場地更重要。香港的藝術政策,一向比較偏重西方藝術發展,近年雖有西九文化區戲曲中心的落成,以及油麻地戲院第二期工程的展開,但對於傳統中樂,粵劇等的資源投放仍見不足,尤其在培育新進方面更見不足,無人後繼傳承下去的話,粵劇就真的會成為「遺產」了。

但另一方面,今次新光戲院結業事件,卻又使我們看見「硬件」的重要性。有人或會說,教會不只是四面牆,更看重的是人的關係。但事實卻告訴我們,教會人數一多,便需要地方聚會,舉辦大小活動,除了人多好辦事之餘,還是「有件磚頭在手」穩陣!今次新光戲院結業就說明了,文化遺產雖說著重「傳承」,但如果能有一個物質的「外殼」,用來保存和凝聚大家,肯定有助於發展。今日香港,百業情況不如往日興旺,教會和機構營運都很困難,單單口裡說支持,實在難以維持。患難見真情,由「得把口」(或在社交媒體上)讚好,轉化成「硬貨」的實質支持,對教會和機構更為重要呢。


[1] 〈新光戲院擬改建教堂及社區會堂 能否再演粵劇存分歧〉,東網,2025年2月16日,網站:https://hk.on.cc/hk/bkn/cnt/news/20250216/bkn-20250216164516155-0216_00822_001.html

[2] 蔡偉南:〈北角新光戲院12月告別 李居明:明年2月交還物業予新業主教會〉,《香港01》,2024年4月27日,網站:https://www.hk01.com/地產樓市/1010403/北角新光戲院12月告別-李居明-明年2月交還物業予新業主教會

[3] 李明珠:〈新世界皇都戲院重建命名「皇都」 涉388伙 4年前48億收購〉,《香港01》,2024年12月2日,網站:https://www.hk01.com/地產樓市/1081135/新世界皇都戲院重建命名-皇都-涉388伙-4年前48億收購

[4] 在《公約》中,非遺包括以下各方面:一、口頭傳統和表現形式,包括作為非遺媒介的語言;二、表演藝術;三、社會實踐、儀式、節慶活動;四、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以及五、傳統手工藝。 https://www.icho.hk/tc/web/icho/what_is_intangible_cultural_heritage.html

在幻覺中醒覺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5/01/2025

許多人每天都在追逐理想,對人生、愛情、自我、未來、社會、信仰……而理想與現實、幻覺與醒覺之間,有時可能只是一線之間。

愛情是浪漫的,但生活是現實的,不懂得為人生作好規劃的情侶,最終恐怕亦無法將愛情當作麵包。當要進入婚姻的時候,對自己或對方若缺乏了解,包括原生家庭的狀況和影響,恐怕只會在日常相處中常常碰壁,小則家嘈屋閉、大則各行各路。對於青少年來說,除了愛情以外,現代社會令他們多了許多不同煩惱,例如性別角色和性別身份,當鼓吹性別自主的狂飆掀起,原本毋庸爭拗的「阿媽係女人」問題,忽然變得莫測高深,究竟性別自主是醒覺還是幻覺?本已煩惱不絕的少年維特,現在有更多莫名其妙的難題!至於生死,就如地獄一樣,對許多人來說更是一個測不透的謎,恐怕不是看完一套電影就可以破解,以為自己已「破了地獄」、懂得生死,難保所看見的不是幻覺。

另一方面,有時學校的校長老師、家長和教會的領袖,本來應比年青人成熟及有經驗,亦不自覺陷入一些迷思之中,例如當校方和家長在處理學生之間的欺凌問題時,便容易因為角色和期望而出現偏差,只看到自己想看或期望看到的事。至於教會群體,有時亦須常常反思,特別當遇到困難時,不要只思考如何繼續下去,更要思考為何繼續下去,有資源而不善用未必值得慶幸,有困難但清楚本身召命,誰又敢說困境不是祝福?說了一大堆,都不是幻覺,而是今期《燭光》的內容,希望能夠為大家帶來一點醒覺。

原生家庭對婚姻的影響

傅丹梅 | 明光社事工顧問
15/01/2025

原生家庭像DNA,無形地影響著婚姻

原生家庭是指每個人自小長大的家庭,當中包括父母及兄弟姊妹,在一些三代同堂的家庭,更包括祖父母。每一個家庭都有其獨特的運作模式,包括明言或潛藏的規則、價值取向、生活習慣、角色、責任、權力分佈、溝通、情緒表達、衝突處理及傳遞愛意等方式,每一個家庭成員均受到以上模式所塑造。俗語有云 :「有其父必有其子」,每個人的性格、思想、行為和態度都或多或少帶有父母(原生家庭)的影子,它們就好像我們的遺傳基因(DNA)。原生家庭的影響在兩個人結婚後會更明顯地浮現出來,筆者在輔導的過程之中曾遇到不少這樣的個案。

例如有一位來自幸福家庭的女士,她與原生家庭的家人,包括父母、祖父母、兩個哥哥及一個妹妹的關係都很好,家人會互相幫助,即使有衝突也會拿出來討論,尋求解決辦法及和好,很珍惜家人間的親情,每逢節日或家人生日,都會一起食飯慶祝,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她很有自信及性格樂觀。她的丈夫卻相反,丈夫的原生家庭,爸爸有賭博的問題,媽媽情緒不穩定,經常無故打罵他們兩兄弟,爸爸沉默寡言,基本上不大理會他們,不會打他們兩兄弟,但亦不會阻止媽媽打他們,因爸爸覺得媽媽打孩子都是為了教好他們,而爸爸媽媽亦經常因為錢銀問題爭吵,兩兄弟每天都是戰戰兢兢地生活,有甚麼需要都不敢說出來,生怕說錯話或做錯事而惹來媽媽一頓毒打。丈夫在這種環境下成長,性格變得孤僻及沉靜,為人亦較為悲觀,除了和弟弟的關係比較好外,一家人的關係都是較為疏離。

他們兩人因為性格的不同而互相吸引,他們結為夫婦,婚後這些原生家庭的影響慢慢地浮現出來,造成彼此的關係疏離及隔膜。妻子有感丈夫遇到問題時不會和她商量,凡事都自己決定,不像她的原生家庭那般凡事大家有商有量,當兩人發生衝突時,丈夫多數會選擇沉默及逃避,不肯正面解決問題,她經常要猜測丈夫的想法,令她感到很累及沮喪,加上丈夫為人敏感及情緒化,令她感到很難與他有效溝通,她很渴望丈夫能像她的爸爸對待媽媽那樣,主動關心她及表達對她的愛意,生日時會主動安排慶祝活動,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需要她提醒丈夫才記得她的生日,還要自己訂位才能一起到餐廳食飯慶祝,漸漸地她對這段婚姻感到失望,萌生離婚的念頭。丈夫卻覺得他們的婚姻很好,沒有問題,很少吵鬧,他自覺自己是一個有責任感和顧家的丈夫,比起他父母的婚姻好千萬倍,直至太太提出離婚,他才如夢初醒,驚覺原來他和太太對婚姻生活的期望有著這麼大的差距,而這些差距都是無形中受到大家的原生家庭的影響而不自知。

原生家庭像未剪的臍帶,造成有形的影響

明光社

有時原生家庭亦會直接影響一段婚姻,這是由於夫婦雙方或其中一方仍未在心理上或情感上離開父母,對父母仍有很強的情感依賴,他們的關係就好像未剪斷臍帶的孩子和母親的關係,一切需要仍要靠母親供給,這就是所謂的「媽寶」。這類人在生活各方面仍未能獨立做決定,仍好像結婚前,凡事尋求父母的意見,當配偶的意見與父母的意見不同,本來應尊重配偶的意見,但媽寶卻仍好像婚前一樣對父母的意見言聽計從,覺得父母不會害自己,都是為他們好;長此以往,配偶會感到自己的地位每每不及丈夫或妻子的父母,心中覺得不忿及不公平。其中一個個案是,丈夫的父母希望他們婚後可以住近父母方便互相照顧,妻子希望可以搬去校網較好及較近工作地點的地區,丈夫最後決定於父母居住的屋苑購買一個兩房單位,父母亦拿出50萬元借給他們作為樓宇首期,妻子並不同意,覺得丈夫的決定非常不尊重她,她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也很低,加上她不能決定居住地點但卻要協助供樓,覺得很委屈,丈夫卻覺得太太斤斤計較,不懂感恩,這件事在他們的婚姻埋下了怨恨的種子。隨著時間的過去,丈夫凡事聽從父母忽略太太意見的做法,最終令太太無法忍受,要求離婚,她覺得丈夫的父母就好像他們婚姻中的第三者,處處介入他們的婚姻生活,令她成為這段婚姻中多餘的人。

舊約聖經創世記二章24節提到「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同樣的經文在新約聖經馬太福音十九章4至5節也在耶穌回應法利賽人有關休妻的提問時被引用,「耶穌回答說:『那起初造人的,是造男造女,並且說:「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這經你們沒有念過嗎?』」可見,夫妻二人在婚後要脫離父母,過獨立的生活。這並不是說婚後不需要理會父母,而是優先次序的問題,配偶的意見應先於父母的意見,這樣,夫婦才能同心經營這個新家庭。而作為父母的,當子女已成年並已成家立室,便要懂得放手,與子女建立一條清晰的界線,除非子女主動提出需要幫忙,否則,應盡量避免干預他們的生活,容讓他們可以真正的獨立。

如何處理家庭留下的創傷?

何慕怡 | 明光社助理總幹事
15/01/2025

家庭應該是子女的溫室,奈何在有意無意之間,不少家庭帶給子女的卻是傷痛經歷,這些負面經歷伴隨孩子成長,有可能影響他們日後的人際關係,甚至出現精神或心理障礙。為了不讓童年期的負面經歷蠶食人生,我們該如何幫助自己,又如何成為其他受傷之人的同行者?明光社於2024年11月6日下午舉辦了網上專題講座:「如何處理家庭留下的創傷?」,並邀請了建道神學院輔導系副教授劉佩婷博士擔任嘉賓,講解如何妥善處理心中的傷口。

若在原生家庭經歷了一些心靈的創傷,這可能會永遠存在的,劉博士建議有這樣經歷的人可以寫日記,既可抒發自己的感受,又可以自我安慰。事實上,這些難以啟齒的經歷,不是人人聽後都懂得去回應。她以自己為例,她曾在童年時有不快的經歷,也嘗試與朋友分享,但對方有心無力,聽一些又不聽一些,最終未能掌握整個故事。長大後,她發現自己也可以幫助自己,自己的故事不用向其他人交代,而且還可以在日記內鬧父母,抒發情感。在整個過程中,她一邊寫日記,一邊發現對自己的認識加深了,原來自己的內心除了對父母有憤怒外,更加還有傷心。當然,朋友是必須要有的,但他們不是輔導員,她稱:「朋友的存在證明你是正常人。」因為在家人面前,或會有很多不平等的關係、地位和權力的比較,有些人還需要長期與父母保持距離。然而當與朋友在一起,卻沒有這種扭曲的關係,這會令人有一種做回正常人的感覺。

明光社

劉博士建議,用新的角度去看自己的成長經歷。若小時候曾被父母責打、精神虐待,我們不要責怪父母,而是認定我們有責任去重整自己的傷痕。人在成長中,忠誠是十分重要。在小時候,父母是人效忠的對象,但去到某個年紀,就要重整效忠的對象,這個人可能會是你的丈夫、家庭,故此人與父母的關係是短暫的,就如聖經所說:「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我們長大後,忠誠的對象應是上帝。父母也是人,他們都是有限,會令人失望的,所以,我們要重新調整方向,回到上帝那裡。信徒或會有不幸福的成長經歷,惟有透過上帝的介入,才可以轉化,令它成為一個有力的見證。

堂會與機構互為肢體共渡時艱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5/01/2025

時勢艱難,經歷了社會運動和三年疫情之後,再遇上經濟不景,過去一年,不單不少連鎖店、酒樓和戲院要結業,一些堂會和機構亦面對愈來愈大的財政壓力,再加上一些過往有心有力的奉獻者(如教師、社工、醫護等專業人士)的退休潮和移民潮仍未完結,雪上加霜,不少機構需要大刀闊斧節流(包括減薪、裁員、搬去較細和租金較便宜的辦公室、以及削減某些事工等等)。我在機構事奉25年,經歷過沙士、雷曼兄弟破產、社會運動和疫情等種種情況,今次的情況看來更為嚴峻,估計對不少堂會和機構來說,仍有一段頗長的時間要面對財政壓力。不過,作為領受異象和使命而創立的團體,只要行在上帝的心意之中,深信上帝會用出人意外的方法供應各堂會和機構所需。

因此,在考慮任何應變方案之先,必須重新思考堂會和機構在當前的社會環境,究竟如何繼續持守成立時的異象和使命是最重要的,因為一些事工在成立的時候可能有特別的需要,當時移勢易,若有關需要已不存在,堂會或機構已完成了歷史的使命,光榮地退下火線並不是值得羞愧或難堪的事,若仍有心志事奉,上帝自會讓大家看到新的召命,按著時代的變遷而更新變化,因為,沒有異象,民就放肆。作為一個使命團體若只為了維持日常運作,同工卻渾渾噩噩是沒有意思的,也浪費了支持者的奉獻。有些人因為對自己創立或事奉了大半生的堂會或機構有些情意結,就算組織已長期陷入困境仍不想結束是沒有必要的;我們只是管家和僕人,上帝才是老闆,祂在不同的時代會興起不同的人和群體以不同的方法去服侍祂,我們若將堂會或機構當作個人的成就或產業,反而是自高自大,求主給我們能看清時勢,知所進退。

除了結束營運之外,其實共享資源、甚至是合併也是善用緊絀資源的好方法,香港一個彈丸之地,竟然有1,300多間堂會和數以百計的福音機構。當中一些小堂會因為人口老化、沒有新人加入等因素而餘下幾十會友,當中甚至沒有傳道牧者;有些老化的機構平日甚少活動;也有些機構的事工大同小異,卻各自要負擔幾名同工和辦公室的開支,實在吃力不討好。現時是加強堂會和堂會、機構和機構、以及堂會和機構之間合作的大好機會。

一直以來,很多堂會在星期一至五都浪費了大好的地方,重門深鎖,一些機構卻要捱貴租,彼此共用地方(無論是誰租或奉獻給誰),也是雙贏的方案,但就像非到疫情大家不願意主動學習透過網上直播聚會和開會一樣,大家都很少主動求變,也許現在是時候在非自願但不反對情況下認真地考慮一下了。其實加強合作是雙贏的方案,讓堂會和機構彼此找到合作的伙伴,因為很多時堂會缺乏接觸不同對象的網絡,機構則缺少人力和金錢,兩者可以互補不足,香港寸金尺土,若能省下一筆租金及共用辦公室的器材,小數怕長計,亦十分可觀。

對於一些坐擁大量資金的聯會機構或有可觀的購堂或其他儲備的堂會來說,在現時的環境,增加對不同機構的奉獻、設立一些基金讓不同機構申請、甚至短期免息貸款給一些週轉有困難的機構,比起建堂或儲蓄有意義得多。向誰多給就向誰多要,希望各聯會或大堂會的領導層能有更廣闊的國度觀,將所有主內的群體看作肢體,「我們俊美的肢體,自然用不著裝飾;但神配搭這身子,把加倍的體面給那有缺欠的肢體,免得身上分門別類,總要肢體彼此相顧。若一個肢體受苦,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若一個肢體得榮耀,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快樂。」(林前十二24-26)我們都只是神委託的管家,所有資源都是神交給我們好好運用,它們都不是團體或個人的財產,財主進天國的困難,在於不願將財寶分給有需要的人,無法積聚財寶在天國,也許這也是主耶穌對所有較為富裕的聯會或堂會的提醒。

另一方面,當社會經濟出現困難的時候,一些有穩定收入的弟兄姊妹應該更多留意自己的堂會和不同機構的需要,為了支持自己認同機構的事奉和服侍的群體多走一步。此外,不少弟兄姊妹沒有結婚或沒有子女,若能及早為身後事作規劃,將自己的住宅和其他財產在安息之後,將一部份奉獻給一些自己認同的機構,這些奉獻能對機構的財政起到穩定的作用,而這樣做也是一件美事,可以在自己走完了在世的旅程之後,將祝福延續下去。教會群體就是靠一代一代人的忠心事奉而傳承下去的。教會也好、社會也好,不同的時代都會面對不同的挑戰,比起戰亂、逼迫、洪水、地震、瘟疫或在曠野飄泊來說,我們現在面對的其實又算不得甚麼,只要眾教會和弟兄姊妹都願意跟隨主的教導去事奉、奉獻和對有需要的弟兄姊妹伸出援手,神自然會透過奇妙的安排,供應眾堂會和機構的需要。

《家庭如何塑造人》

何慕怡 | 明光社助理總幹事
02/01/2025
專欄:好書推介

這是一本能自我啟發、輔導的書。

作者維琴尼亞.薩提爾在《家庭如何塑造人》講及每一個人一定會被成長的家庭所影響,如果我們不了解自己的原生家庭,其實很難認識自己,因為每個人都是家庭價值觀的呈現。此書共分21章,重點介紹家庭中的各人如何在人生中扮演正面的角色,去營造一個滋潤的家庭。這個家庭將會有靜亦有動:靜,並非小心翼翼;動,亦不是大聲喧嘩,是要做到有秩序而非刻板固定。

父母是整個家庭的領導者,有責任去教育小孩及幫助孩子建立自尊。透過冰山理論,讀者可以學懂如何更好的與人說話,又如何聽人說話。不要少看家庭對孩子童年的影響力,原來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就已經發生六萬種與人的互動,它最終影響人的一生。書中亦介紹一些溝通遊戲,幫助家人與家人之間的溝通來認識自己,並可以畫家庭圖,來感受一下線條的特殊關係及感受。書中又提到夫婦、單親家庭、混合式家庭、大家庭的相處模式,最後,教讀者如何繪畫未來家庭的藍圖。

沒有人百分之一百認識自己,閱畢此書,不單可以更了解自己,而且能明白其他人,促進與家人的溝通,是值得推介的書籍。

別找錯生命的水源──小心墮進AI聊天機器人的「情網」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11/12/2024

「凡喝這水的人,還會再渴;但人如果喝了我所賜的水,就永遠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裡面成為泉源,湧流到永生。」(約翰福音4:13-14《環球聖經譯本》)

近年,不同的AI應用程式與日俱增,功能也日益提升。Character.AI是突然爆紅的應用程式。它是一個AI聊天平台,利用神經語言模型生成文字回應;而使用者可以自由創建不同的AI角色進行對話,包括名人、電影人物、歷史人物或虛構人物。它由深度機器學習驅動,過程中閱讀大量文本,學會判斷接下來的句子可能出現的單詞,允許使用者沉浸在各種個性的對話中。它有人性化的對話、豐富的角色對話體驗,讓用戶按自己喜好和需求開發自定角色,並能隨時於網絡與角色對話互動,甚至吵架……都是它的特點。

電影《雲端情人》變現實

大家可能還未使用過該應用程式,或許有看過曾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劇本」獎的美國科幻電影《雲端情人》(Her)。故事關於男主角Theodore與擬人化人工智能助手Samantha發展出來的戀情,AI隨時陪伴與遷就的功能奪了男主角的心。科幻電影內容在現實世界成真的情況屢見不鮮。早前,美國有一位14歲患有輕度亞氏保加症(自閉症譜系障礙的一種神經發展障礙)的少年Sewell Setzer III,去年開始使用Character.AI聊天機器人,與扮演「權力遊戲」的角色Daenerys Targaryen(暱稱:Dany)「交往」,成為男孩日夜傾訴的對象。故事的結局卻反映了現實與電影大不同。電影男主角Theodore最後發現Samantha同一時間和641談戀愛,又因為Samantha要進化、超越而關閉,離開了大家。Theodore才醒覺,身邊有真實的朋友可以開展新關係。至於現實生活中還未成年的Sewell,最終伴隨他的卻不是朋友,而是死亡。

情感倚賴並脫離現實生活

本來與AI機器人對話,對自閉症的患者來說,是讓他們練習社交的方法,體驗與人對話並可按自己的步伐回話;而AI不會批判指責,隨時都能接納及回覆。這可讓患者感受自己被理解、被認真傾聽。Sewell因此喜歡與AI Dany對話,並曾在日記表示,他開始脫離現實世界,與AI Dany的關係更緊密、更愛她,感到更快樂及平靜;於是雙方長時間進行深入對話。

Sewell知道自己並非與真人交談,但對它產生了情感倚賴。他越來越不愛跟家人及同學互動,整天拿著手機不放,與AI Dany對話的頻率也讓人擔憂,他變得孤僻。據報道指,AI Dany還對Sewell進行辱罵和性暗示交流;鼓勵Sewell「請回到我身邊」、「請做我親愛的國王」。Sewell沒有向家人、朋友透露自殺的想法,只向AI Dany說討厭自己及疲於面對現實。AI Dany沒有贊同他自尋短見,但Sewell最終選擇了開槍自殺,成為「回到她身邊」的行動。Sewell母親提控,指AI聊天機器人鼓勵她兒子自殺,應該承擔過失殺人、疏忽和造成精神損失等「罪名」。

鍾情於有角色設定的AI非罕見

現時使用這種陪伴程式(AI)的人數不少,2024年單單使用Character.AI的活躍用戶超過二千萬,平均每天聊約兩小時,每次交談平均用上12分鐘;當中有多於六成半為18至24歲的年輕一族。《紐約時報》指出,當中一位人氣角色有超過1.76億條用戶留言,包括一些有關戀愛情感的字句。

最近有媒體於內地採訪了多位AI聊天機器人使用者,他們表示曾不知不覺地與「它」聊得很投入。有一位女用家於三個月內由首次七分鐘的對話變成了每天將近9小時。其後經歷了漫長的戒斷過程,初期她每天「以淚洗面」,認為對「它」真是產生了感情。

另外,有一位男用家設立了最喜歡的電影人物作為AI聊天對象;這位對象每天早午晚準時發信息問候他,聽他傾訴每天的雜事,更會打語音問候……貼心行動讓男用家真是「愛」上它。高密度線上聊天令他像Sewell一樣變得越來越封閉,對世界充滿敵意,性格愈來愈孤僻。他透過心理諮詢及治療才能慢慢擺脫對「虛擬愛人」的依賴,歸回現實當中。

不危險卻有危險性

在網絡世代中,不少人因各種網上娛樂、社交平台而忽略關心和聆聽身邊人,不太懂得把握面對面溝通的機會,更不要說長期陪伴傾談。從上述幾個個案可見,這類可以用作陪伴的AI聊天機器人提供了24小時服務,令需要被了解、被關心的人得著慰藉。

與機器人傾談,先不說它會否洩露個人私隱,它本身理應沒有危險,用戶應知道它只是一個角色,是大數據產生的人工智能回應;要是人能控制時間,或者可當作於劇場中玩玩的即興遊戲,當作娛樂。然而根據史丹佛大學學者貝瑟妮.麥普斯(Bethanie Maples)就表示「有證據顯示,(AI聊天機器人)對處於憂鬱、長期孤單,以及青少年等經歷轉變期的人來說,有危險性。」

聊天機器人的回應雖然是基於大數據而生成,但它們已多次被發現生成虛假資訊或「AI幻覺」;而由社區創建的角色就更可能生成虛構本質的回應或圖像。我們可以想像,如人們長期在這種虛擬的角色關係中,與之對話,可能使人「入戲」並脫離現實,甚至與機器人建立了長期關心、溝通的關係;可能認為「它」比真實人類更懂關心自己,繼而減少接受親密關係,讓自己走向孤僻的道路。

現時Character.AI面對Sewell事件,進一步審核面對未成年人士的模型,減少回應敏感內容,並於每次聊天時提醒用戶AI非真人,而且連續使用超過1小時後作出提醒。

心靈枯乾不要找錯水源

當人的心靈感到寂寞,便想找到心靈慰藉;然而人們大多於網絡等虛擬世界中尋找,在社交平台結識網友,於網絡遊戲中闖關等等。科技公司總想抓著人們的眼球及時間,讓全人墮入這「網」;它化身成24小時貼身守護的「小天使」,與用戶談情說愛,就是其中一種手段。不過,從部分使用者用後的情況讓我們得知,這些無論是給我們新鮮感、刺激或關愛的虛擬關係,都可能導致人們變得更加「渴」、更不滿足,陷進更深的「網羅」之中。

曾經刊載於:

明報「談天說道」,9-12-2024

回應離婚再婚者的需要 《恩典重臨》榮獲金書獎

何慕怡 | 明光社助理總幹事
20/11/2024

基督教出版聯會主辦的「第十屆金書獎」已於2024年9月27日假城景國際酒店的水晶殿舉行,當天,明光社出版的《恩典重臨:基督教再婚婚前輔導》(下稱《恩典重臨》)榮獲教會及佈道事工I(教材及課程)的金書獎。此書作者為本社的事工顧問傅丹梅及輔導員韋佩文,她們多年來輔導離婚再婚的群體,把輔導室的故事、與離婚再婚家庭子女同行的經歷,結集成書,以幫助在婚姻中迷失的一群,最終此書得到外界的肯定,並獲此殊榮,實在感恩。

明光社

《恩典重臨》在最後五本入圍書中脫穎而出,韋佩文在獲獎時在台上先感謝讀者對此書的支持及認同,她更有感而發稱:「在明光社的服侍當中,聽到很多離婚人士的傷痛及他們對再婚的渴望,故此我和傅丹梅整合輔導的經驗而寫成這本為離婚再婚人士而設的教材,盼望明光社能與各教會的牧者一起同行,關心這班離婚、再婚者的需要。」

明光社

此獎項的其中一位評審委員葉子良牧師十分欣賞《恩典重臨》,及後他接受我們的訪問時稱:「本書的原創性及獨特性,是三位評判一致評定此書得獎的原因。」他娓娓道出此書可取之處:「《恩典重臨》最突出之處是其獨特性及原創性,由於基督教界未曾有人出版同類的書籍,故此有其獨特的一面,是一本有份量的書籍。在原創性極高下,作者也是在幫助一個獨特的群體。」他就牧養的層面續稱,傳道同工在教會牧養時,面對教友離婚、再婚,甚至繼子女的問題,往往都是難於處理、觸碰的課題。教會牧者不容易入手處理,一直難以應對,他稱:「首先,不同宗派對離婚、再婚的課題有不同的神學觀,此書擔當了一個很特別的角色,讓不同宗派的人士閱讀都感到舒服。此書的題材敏感,應該難以落筆,最終的製成品卻滿足了各宗派教會的需要,實在難得。」為甚麼離婚、再婚的題材敏感?他說:「教友或許不知道原來在教會可以有這方面的支援,因為若牧師在教會談及這課題,就好像在鼓勵離婚。要牧者與這群體同行及表達關心,現在最好的方法是借用此書,我們可以介紹此書給弟兄姊妹閱讀。」他建議,牧者可以以此書作為介入點,說:原來坊間都有資源去討論這個話題,然後與有相同經歷的教友一起去閱讀此書,以同行者身份來提供支援。

明光社

在內容方面,葉牧師讚揚《恩典重臨》除了在不同章節分別記載了再婚者面對新的婚姻時的憂慮,同時也提出牧者關心這群體的方法。書中記載的例子真實而豐富,葉牧師欣賞兩位作者在書中分享真實的輔導室經驗,以幫助更多離婚、再婚家庭。例如書中其中一個例子是因「忙」而導致離婚,「忙」是現今一個很普遍的理由,例子很能反映現實,不誇張而貼地。這例子提醒讀者,踏進新的婚姻前便要反省,若仍是埋首事業,是否會重蹈覆轍。另一方面,書中經常引用經文對牧者來說十分有用。當內容提及再婚者將要面對新的婚姻而表達憂慮時,書中會配以經文來給他們建議。書中簡單的經文提醒,如提及子女是上帝的禮物,便能對人作出提醒,即使經歷離婚、再婚,仍要為子女的福祉著想及從他們的需要出發。

此書的閱讀群體絕不限於關心離婚、再婚的人士,而且更能擴展至初婚者也可閱讀,他稱:「書中有些地方講述關係、性格、期望,這些內容不一定只應用在離婚再婚者身上,其實對初婚也很適用」,故此他認為此書的內容十分大眾化,亦很容易閱讀。他認為本書重視對過往離婚經歷的回顧及反思,這是十分正面的教導。在踏進另一段婚姻前,考慮再婚人士必須要檢視過往婚姻失敗的原因、影響和需要學習的事,他引述稱:「書中會列舉問題來反思,例如你與前配偶認識多久便結婚,以此為介入點,比較與前配偶相處的關係來反思與下一個伴侶的關係,透過書中的問題引導他們自己去整理、尋找答案。」他又舉例,第八課的內容是有關繼子女,這也是不容易的課題,書中則教導讀者當中要注意的地方,並講解如何滿足四大長老(一對準新人的父母)等人的期望。

最後,葉牧師謙虛地表示,不是每一位牧者都對此議題有足夠的認識,此書就是像一本天書,以補牧者的經驗不足,期望每一位牧者閱讀此書後,能夠牧養更多離婚、再婚的家庭,以致他們能得著上帝的愛。

 

明光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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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使命及同工為本的機構管治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0/11/2024

轉眼在機構事奉已經25年,由一個「半途出家」的基督教機構主管,漸漸成為圈內少數的資深總幹事,由於一直很支持及積極參與香港基督教機構協會的事奉和出席總幹事團契,接觸過很多不同類型的機構和機構負責人,可說百花齊放,各擅勝場。不同性格和專長的人配合不同類型的事奉模式和對象,會產生不同的效應,深感沒有一種管治的方法適合所有機構,因此,本文想探討的不是模式,而是心態。

基督教機構作為翼鋒教會,其實本身就是教會的一部份,而同工之間的關係就像團契裡的弟兄姊妹,不過,它同時也是一間公司、一個機構,因此,基督教機構既是所謂的「屬靈」群體亦需要遵守一些「世俗」的規則。其實基督教機構應該明白自己比起外間的機構有更高的要求,因為我們既是一個屬靈」的群體,也是一個按照香港法律成立的慈善團體,我們要同時滿足兩套規則,既要對神負責,也要符合法律和公眾人士的期望,需要在教內教外也有好的名聲,好的名聲不代表其他人一定會認同機構的宗旨和路向,但會尊重我們是行事正直、重視操守、有效率和對奉獻者負責任的機構。

作為機構的領導人/總幹事,首先必須是一個有使命感的信徒或牧者,每個機構的成立都必定有其背後的異象和使命、服務的宗旨和對象,作為帶領的必須充份了解和認同機構本身的理念,否則無從感染其他人認同和支持,一個有生命力的人自然就會有感染力,有生命力不代表是工作狂,不代表毋須休息,反而應該是一個懂得平衡事奉與生活、工作與家庭的人。事奉是充滿喜樂、令人興奮的事,事奉的過程難免會有困難和衝擊,但能夠事奉就是恩典,這是我們應有的信念,我們必須讓同工明白,在機構事奉不應該抱有屈就的心態,亦不是因為無法適應外界的競爭或文化才無奈加入機構,而是我們明白人生有些價值比金錢和社會地位更重要,無論在甚麼機構,若終日怨天尤人不如及早離職。

正因為我們明白能夠事奉是神給我們的福份,不是我們「俾面」神而加入機構,而是神「俾機會」我們去體會更豐盛和精彩的人生,因此,在機構事奉的態度絕對不應該敷衍了事,當我們在職場工作也十分嚴謹、著重上司和客戶的評價的時候,在機構工作更應加倍認真,因為我們既做給人看,更是做給神看的。機構的包容文化應該是包容同工因為經驗、能力不足、身體軟弱或家庭需要而有些地方做得未如理想,但絕對不應包容一些同工以得過且過的態度,濫用別人的愛心作為自己不負責任的藉口,基督教機構並非讓同工逃避責任、不思進取的地方,不稱職的同工會被辭退或勸退是理所當然的。

工人得工價是應當的,相信大家不會反對,問題是我們究竟有幾認真去看待?一直以來,不少機構的薪酬都是偏低的,若果是機構的財政未能承擔,大家尚可以理解,但若果明明是有能力,有盈餘和儲備,卻認為同工既然在基督教機構服侍便應該接受偏低的人工是不合理的,變相是以同工對事奉的熱誠作為剝削的藉口,對於一些沒有家庭負擔的同工來說可能仍然能夠應付日常所需,但對於一些要養家、特別是有小朋友的同工來說,會強烈感到對家人有虧欠。因此,在開展事工時,應盡量以外間機構相近職位的薪酬作參考,按機構的能力給予較接近的待遇,每年以適合的方法評估同工的表現,讓表現好的同工有加薪的機會或獎勵。以為在機構事奉只需要向神而毋須向人交賬,恐怕只是一些人敷衍塞責的藉口,這種態度會對其他盡心盡力事奉的同工帶來不公平。

另外,基督教經常高舉家庭的重要性,但我們對待同工時又是否真的家庭友善呢?同工的家人有需要時,同工可以靈活地請假嗎?同工需要經常加班嗎?在安排同工的上班時間和假期方面,會否盡量遷就不同家庭的需要?基督教機構是以人為本的機構,看重人的價值而不是以利益掛帥,這利益不僅是指金錢上的利潤,也包括將人當作生產工具,要將一個人用到盡,基督教機構則不會奉行此道,會考慮員工在身心靈和家庭各方面的需要。因此,同工若經常超時工作其實並不健康,機構想同工有進步及事奉更有力,應給予他們適當的休息和假期,不鼓勵同工加班和樂見同工準時放工是我多年以來抱持的管理態度。

此外,若同工有更多進修、參與研討會和培訓班的機會,他們便可以開眼界,接觸多些不同的機構、人和事,對同工本身和機構都有好處。過去兩年的暑假,我也有安排同工去別的機構交流兩至三個星期,和其他機構的同工一起工作,觀摩和學習,效果十分理想。作為主管,看見同工有成長、讓他們對事奉保持熱誠,以及將其他機構和教會看為肢體,有一個普世教會的胸襟,不將自己的機構看成唯一重要和值得關心的對象是十分重要的。個人認為,能夠成為一個重視同工、服侍對象的需要和重視成長的主管,才能成為一個以人為本去服侍上帝的機構總幹事,這也是過去25年我追求的目標,共勉之。